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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车行到伊都,阿末伊都丢,唉唷磅空内。磅空的水伊都,丢丢铜仔伊都,阿末伊都,丢仔伊都滴落来”

    坐在身旁的阿婆正用无牙的嘴教小孙子唱这首宜兰民谣丢丢铜仔。

    喑哑老声和清脆童音交织中,火车轰隆隆穿过山洞,短暂的黑暗和呛鼻的煤烟味过后,一会儿又是青山绿水好空气。

    台湾北部丘陵虽然海拔不高,但峦脉层叠险峭,铁道是弯弯曲曲的窄轨,尤其偏远的采矿小镇,更是轻简的柴油车,速度稍快就像要飞落山间溪涧。

    晴铃扶紧座椅的边缘,转头正要和大哥说话时,发现那一群十来个肤色黧黑并彩纹刺青的男人又瞪视她。

    罢才和阿婆闲聊过,说矿场每年都会到台东地区去召募工人,因为收入比种田、打猎、伐木都好,高山族人一批批前来。他们大概很少看到像晴铃这样细白秀气的都市小姐,眼光一直瞟过来。

    “我们要不要换到别的车厢?”建彬不太高兴,问妹妹。

    “换什么?他们可都是我未来的病人,当然要习惯给他们看啦!”晴铃不但没有痹篇,反而友善微笑,老实山胞们腼腆地把脸转开。

    “有时我真不懂你,为什么不像别人家的女孩乖巧温顺,放着好日子不过,先是每天探访贫民区,现在又跑到这荒山野地来。”建彬说:“我真后悔买那本南丁榜尔传记给你看。”

    “你自己不也崇拜过史怀哲,说要到非洲行医吗?”晴铃心情好,和哥哥抬起杠来。“你那伟大的理想呢?不会就变成在新竹开最大的医院满身铜臭味了吧?”

    “才不是那样!我只是发现自己像纪仁姨丈,比较喜欢做医学研究,若凭一时热情上山下海,到时信息不足,人落伍了,就什么也做不出来了!”他辩着说。

    “不要把纪仁姨丈拖下水,他是医人胜过医病,真正宅心仁厚。”晴铃说:“我看是你被启棠影响了,以追逐名利为目标。”

    “你为什么老要和启棠唱反调呢?他的想法也没错,现在台湾人口集中都市,医疗需要快速发展,才能配合国家的现代化,不见得就只关名利。”建彬又说:“启棠已经对你够好了,差不多处处忍让,你也该收起任性脾气,真正去了解他,否则他被别的女孩子抢走,你向我哭诉也没有用!”

    “抢呀!我不会哭诉的。”晴铃说。

    “真的?”建彬扬扬眉。“老实说,我们医院有不少护士喜欢启棠,有时还一起喝咖啡什么的,当然都是你给他冷面孔看之后,你都不怕呀?”

    “不怕。”她转为严肃。“哥,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并不想嫁给他。”

    “你又任性了!你不嫁给启棠,又要嫁谁呢?放眼望去,他的条件是最好的,几乎无可挑剔,我们全家都喜欢他,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建彬说。

    “只因为他条件最好,我就非要嫁他不可吗?”她问。

    “最好的不嫁?怎么,你要嫁二流的阿猫、三流的阿狗吗?”他半开玩笑说。

    “爱情呢?如果我没办法爱启棠呢?”她又问。

    “阿铃,你文艺小说看太多了!”建彬故意用小名,还打个不耐烦的呵欠。“如果条件最好的都不能爱,表示你头壳坏了,要拆开来修理修理啦!”

    就是这根深蒂固的大男人主义作风,姐妹女儿的婚姻仍是半安排的,认为父兄的眼光才正确,要经过他们筛选的男人才能约会恋爱。所以三年来,启棠认定她、陈家人认定启棠,她就如被大头针钉住的蝴蝶一般,没有抗拒的余地。

    多少次,她和启棠谈彼此的歧异,也向家人表达不适合的感觉,一旦试着想停止这段交往时,他们便以“任性”、“小姐脾气”来解释,从不认真听她心里的话,唯一通融的就是时间,一年又一年,直到她不得不嫁为止。

    倘若没有认识雨洋,不知爱情心荡神迷的匮力,不知爱情心碎魂销的执着,不知曾经沧海难为水,不知相思绵绵无绝期,她可能就乖乖就范嫁给启棠,做个标准的医师太太,过她平顺却也乏味的一生。

    但雨洋毕竟出现了呀!想起他,一切外在的烦忧都没有了,像内心有个最纯最净的空间、最美最真的天地,在其中倘徉泅游,有着无限的满足和快乐,嘴角也不禁泛出神秘愉悦的笑容。

    活了二十四岁才仅仅碰到一个心动的人,无论如何,她都会找到他的!

    一个多月前收到雨洋送回的零雨集后,她马上去育幼院找云朋,他坦承见过雨洋,还拿出一块比手掌略小、有线条的漂亮浅黑石头,献宝般说:“看!像不像台湾的形状?是小范叔叔在山里捡到,特别送我的。”

    胖了一些的台湾,也似有柄的芭蕉叶,那必有雨洋汗渍、体温、肤纹曾经细细润摩过的,她握在手心,愈来愈紧、愈来愈热,感觉正与他接触。

    咫尺天涯,他为什么连见一面都不肯呢?

    眼眶酸楚湿热,耳旁还听到云朋开心地说:“晴铃阿姨,你知道它为什么是浅黑色吗?小范叔叔说这应该叫烟黑,因为在煤矿坑附近,被染成这样了。”

    “煤矿坑?”她眼睛一亮。“小范叔叔说他在煤矿区吗?”

    “嗯。”云朋点点头。

    “在哪里?你有他的地址吗?”她兴奋得心要跳出来。

    “我没有。”见她失望,他又急忙说:“可是大范叔叔有呀,我有看过,就放在他床底下的大皮箱里,和我爸爸大陆老家的信放在一起。”

    晴铃灵光乍现,如见一丝希望。她要求云朋在周末探访咸柏时,想办法偷偷背下或抄下皮箱内雨洋的地址;而聪明的云朋也不负所托,很快完成任务。

    她查出那个矿区后,恨不得插一双翅膀就飞去找雨洋!但坐在宿舍窗台前,望着夏天来临即将要开小刷子般花朵的白千层,它彷佛絮絮说:这样好吗?他会见你吗?他已说你是蔚蓝、他是黑暗,不交集的日女孩和夜男孩;如此一年迂回隐密纯粹心灵感应似的恋爱,脆弱如风中一丝线,飘渺如清晨一场雾,你应该更了解彼此才对,再也禁不起莽撞了。

    所以,她沉静下来了,试着再懂他、再懂自己。

    在某个咬牙苦思的黄昏,初蝉鸣叫断续传来,回忆去年此时在内巷第一次遇见苍白欺的雨洋,她整个人忽然欢跃起来,急忙找出差不多时间参加的“山地保健宣导”研习会的资料。

    卫生单位曾要求山区服务的志愿者,怕过不了家人那一关,她并没有填表。

    若以到山上当护士的名义,而不是特别去找雨洋,就比较不会再毁掉两人的机会了吧?于是,晴铃开始一连串的申请和奋战。

    山区永远缺少医护人员的,矿区因淘金挖煤业的兴盛,人口爆增,医院和卫生所总来不及招集人手,随时欢迎新人。最麻烦的是爸妈,还有加入阻挠战局的大哥建彬和启棠,四对一威胁利诱地要她打消这个念头。

    后来卫生所主任讲明迁调没有契约性,任何时候想下山都可以,他们才勉强放行;再附加一条,等从矿区回来就和启棠完婚,这算是她最后一次的任性。

    为了能自由见到雨洋,她随意搪塞。黑暗不来,她带去蔚蓝,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她只能顾及当下,未来的事就交给未来操心了。

    想到雨洋呀,忧伤里涌起快乐,快乐里又涌起忧伤,不由自主地陷溺

    火车冒烟喘息缓缓停驶,矿区小镇到了。

    晴铃踏上月台的那一刻,有说不出的欢快,终于和雨洋站在同一块上地,就在满山蝉鸣的绿林某处,很快可以见到朝思暮想的他了!

    小镇比想象中的热闹,倾斜的街道两旁分列着旅社、杂货店、小市场、吃食店、镇公所、卫生所、派出所大家对陌生的建彬和晴铃很好奇,大人盯着看,小孩后面跟着,几只上狗也汪汪叫。

    白云在远天悠扬飘着,山风拂面吹来清凉,晴铃愁闷不再,入眼的一切皆心旷神怡,不禁深吸一口气说:“好美、好美的地方呀!”

    才赞叹完,马上“砰轰”“砰轰”两声巨响,脚下的地微微震动。

    “会美才怪!山被挖得千疮百孔,四处都是煤灰炮味,我现在更想不通了,你哪里不好挑,偏偏挑个矿区?”建彬大皱其眉。“我看不到一个月,你就受不了跑下山了!”

    “那不正合你们的心意吗?”晴铃依然快乐。

    她提着行李走到那排水泥方型屋,猜其中一间有家庭计画宣传海报的是卫生所,以小门相通的隔壁房子像私人诊所,后来才知道这里的主任是由小镇唯一的医生兼职的。

    白发夹杂五十来岁的林医师看见晴铃,愣了一下说:“你是新来的护士?”

    “请多多指教。”晴铃鞠个躬,笑容可掬地递上履历资料。

    “你比我想的年轻。”意思是有点娇气,林医师翻着报到文件说:“矿区的工作很辛苦哦,常要走很远的山路,脚力要很好;挖煤的工人很粗野,爱讲粗话,常有意外,急救是随时随地的;偶尔还要替人接生,设备比都市差多了。”

    “我知道。”她保持微笑。

    “我们这儿人手极缺乏,除了矿区之外,还要到小学支持。必要时,甚至要带头帮邻里打扫、消毒、通水沟,反正三头六臂、任劳任怨就是了。”林医师又说。

    “我都会。”她信心十足说。

    林医师的双眼由老花眼镜上,越过她,看向她背后的建彬,半带幽默说:“你没有感情上的问题吧?”

    意思是恋爱失败受刺激,才跑到山里来吗?晴铃犹豫了几秒,摇摇头。

    “与我无关哦,我是她哥哥!”建彬同时澄清,大家都笑了。

    参观其间,镇上孩子也一同穿堂入室凑热闹,充份显示此地人情的朴实善良。

    晴铃分派的地点在矿场内,还需再坐一趟车,有人去叫杂货店老板的女婿。

    一个身材壮硕理着平头的中年男子,由街那头跑来,大嗓门说:“哇!漂亮小姐哩!欢迎,欢迎!我叫马荣光,矿场监督,待会就不嫌弃坐我的发财车吧!”

    明显的外省口音,晴铃顿时有种熟悉的亲切感,他一定认识雨洋的。

    行李搬上马荣光的小货车后,建彬说:“晴铃,你现在还有后悔的机会”

    她看着大哥,眸子里满是难言的歉意。他大概早已忘记雨洋这个人了吧?更不会想到她今天是为雨洋而来的;如果能看透她的心,必死活也要拖她回去吧!

    但她必须留下,来这儿是寻找,关于她人生的另一条路。

    。。

    “早班出来了,换午班入坑!”有人喊。

    用粗木铁架撑起的黑漆漆坑道,装满煤块石块的小台车排列而出,监督和工头准备秤重来计算工资,搬运和选煤的小堡也在一旁,等着做接下来的处理步骤。

    已在坑底八个小时的采煤工人,全身黑得只看到一双眼睛。他们除了一条短裤之外,什么都没穿,因为坑里温度高达摄氏三十五、六度以上,一进去就热得汗流浃背,不时需要冲水降温。

    终于再见天日,有人用力咳出积在鼻喉的尘粉,有人喝水吐痰,有人深吸新鲜的空气,有人抹把脸估算着休息一会再来做晚班。

    下午两点钟,每次出坑,雨洋都有恍如隔世之感,他抬头仰望天空,总是惊讶那颜色,怎么会如此碧蓝呢?有时不禁怀疑,他下坑是为了自虐式的黑暗,还是为了熬八小时后这逼人耳目的昏眩?

    “就猜你又下去了!”马荣光拍他的背说:“吴厂长等你修机器,一天都找不到人,哇哇叫哩!”

    吴厂长是管洗煤厂的,雨洋说:“我一会儿就去。”

    “真拿你没办法!轻松活不做,专抢累活干。”马荣光无奈说。

    “地底的机器维修比较重要,稍有差错就是人命;地面上的,不过耽误一点运煤的时间而已。”雨洋淡淡说。

    等秤重都没有纠纷后,他们这一组十几个外省兄弟一块往公共浴场走,想浑身上下冲个干净。

    乌黑黑的人进去,出来了才看清楚手脚眉目。马荣光在外面堵着说:“先别走!今天要做体检,是保险公司要求的,下去的人不能在矿区工作。”

    “操!检啥检,累毙了,只想好好睡一觉!”埋怨声此起彼落。

    “妈呀,又要在杨贵妃面前脱衣服吗?”几个人怪叫。

    杨贵妃原名杨桂枝,是吴厂长的太太,在保健室当护士,人倒不胖只是嗓门粗,生活大小诸事皆管,颇有母仪矿场之势,他们干脆封她为贵妃。

    “可不可以不要?”有人假装发抖说:“我好怕她呀”

    “别逗了!”马荣光也忍不住笑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保健室来了一位年轻又漂亮的新护士,我昨天载她回来,就自己抢着先体检啦!”

    “真的?”有人说:“那咱们衣服也甭穿了,就直接去呀!”

    一行人兴奋哄闹地穿过跨河的桥,爬一段坡路来到保健室。

    经过耕社时,有个白衣花裙的女孩跑出来,先叫马荣光一声姐夫,再拿一包香烟给雨洋,有点害羞说:“这是你要的,货刚送到。”

    “咦,不公平哟,我们怎么没有呢?”光棍们绝不放弃捉弄的机会。

    “只有他预订呀!”女孩子凶回去说。

    雨洋不曾预订香烟,只不过几天前烟瘾犯了,去问一次而已。

    马荣光一直想把小姨子和他凑成对,雨洋表示没有成家的意思后,就减少到马家走动,也尽量不去耕社,怕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此刻也不好辩解什么,他只有把香烟放入裤子口袋,免得愈抹愈黑。

    保健室门口已聚集了一些人,职员摆了桌子唱名登记,并要大家先脱掉上衣。

    兄弟们争着想看新护士,雨洋便被挤到最后。

    长长一条人龙由屋外排至屋内,杨桂枝负责量身高体重,晴铃量脉搏血压,林医师做耳鼻喉和胸腔听诊的检查。矿工们最怕吸人大量尘粉所引起的煤肺症,一旦胸部出现问题,就要马上停止工作。

    在外面还嘻闹胡扯的工人,进到室内都安静了,原因之一是看到了晴铃。

    新护士很年轻漂亮没有错,但他们原本期望的是可爱的乡村小姑娘,这位小姐太都市了,即使带着亲切的笑容,一下子不习惯,竞没有人敢开玩笑。

    晴铃自昨晚在员工册子里找到雨洋的名字后,就极力克制兴奋的情绪。

    一个多月的调职申请,也曾想过这期间万一他离开矿区,岂不是什么都白费了?但她偏就有某种痴意的执着,相信爱情灵犀一点通,蒙着眼去赌,他非在不可

    “范雨洋!”点名声传来。

    她神经更紧绷了。发现她来,他会有什么反应呢?

    秒针一格格走,人一个个前进,雨洋赤膊着上身踏入这木造的保健室。

    当他抬起头看见晴铃时,眸子是惊愕的愣直,说是撞到鬼也不为过,四周声音遁去,只剩墙上的圆钟细微滴答,悸栗爬上肌肤的每一寸。

    现在是大白天,众兄弟为证,不会是作梦那么,是他神智不清疯了吗?或者,仅仅是一个像她的女孩?但即使像她,也不会复制同样的反应和感觉呀!

    他又一次闭上眼睛,再张开,日光皎皎,她并没有消失,还对他露出那带着浅窝的特有微笑,久违了,久违了

    雨洋瘦了,苍白无神,脸更见骨,嘴角眼尾的纹路更深,和在台北不太一样,也说不上哪个更显不健康的疲态,直觉他这半年并不好,恐怕都不曾快乐笑过。

    但无论如何,他仍是她所思念的雨洋,内巷初遇时如磁石般的吸引,塯公圳旁再相逢时缘聚的喜悦,瞬间统统都回来了!

    世上没有一个人,只除了雨洋,能让她一眼就好想亲近,不管他是健康是生病、是耀眼是黯淡、是富是贫、是好是坏,她只想奔入他怀中,喁喁细诉那似历了几生几世的满满心情;能如此喜欢一个人,真是好幸福的感觉呀!

    晴铃这一刻更觉得自己没有来错,众里寻他,终于寻到了

    轮到雨洋站上体重器。

    “又没长半斤肉!”杨桂枝记着刻度。“听说你最近都不到老马家吃饭了,难怪会营养不良,到我家吃饭也可以呀!”

    “贵妃娘娘,你干嘛只关心他,不关心我们?我们也是人哪!”门口兄弟出声抗议,似解咒一般,大家打破沉默,哄笑起来。

    “贵你的头啦!你们每个吃得肥腻腻的,需要的是节食,免得工寮门都塞不进去。”杨桂枝又加一句:“看小范瘦成这样,他的伙食八成都被你们抢去了!”

    “冤枉呀!他天天有人送这个请那个的,吃得可比我们好哇!”兄弟们说。

    两方你来我往斗嘴的时候,雨洋静静地走到晴铃桌子前面。

    他眼睛并没有看她,她彷佛才明白般,面对的是光裸上身的雨洋。呃,她是护士呀,见过的男人躯体不知凡几,早就职业化了;但此刻,那瘦却精壮的男性胸臂距离如此之近,散发的体热不断触及敏锐的神经,她的脸慢慢由耳根红起来。

    量脉搏时,她手指轻按他的手腕,自己心跳紊乱得根本测不出他的,只好草草写个标准数字;量血压时,更是手忙脚乱,束带绑几次才成功。

    雨洋毕竟不是一般男人,是会引起她心理和生理各种反应的特殊男人她颊泛桃红,看他额头也渗汗珠,才稍微好过些,不止她一个人紧张呢!

    因为这种种情绪,他们甚至还来不及说一句话,雨洋已转到林医师那儿了。慌忙中只想再多留他一会,看到他后裤袋插一包香烟,晴铃脱口而出:“怎么又抽烟呢?矿工已是煤肺症的高危险群,应该禁烟的!”

    包冲动地,她还走上前抽出香烟,等于没收,全场人惊呆住,都停止交谈。

    众目睽睽下,晴铃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煤肺症会造成肺部纤维化,使呼吸困难,还可能转为致命的肺结核。大家每天凿坑采煤的,肺已处在很糟糕的环境了,怎能再抽烟加重它的负担呢?”

    现场渐有几分尴尬,所有眼睛都集中在她身上,唯有雨洋低头看地,像在忍着笑,又像在专心找蚂蚁。

    “矿区烟酒问题向来严重,生活苦闷嘛,以后你会知道的。”林医师缓和气氛说:“现在杨小姐有你帮忙,我们是该多办几场健康讲座。”

    真窘,她完全没有要教训人的意思,只是针对雨洋而已,其中的复杂道不清;失常,都是因为他!

    外省兄弟们全部检查完毕,一出保健室就叽叽喳喳讨论新的护士小姐。

    “哇!漂亮是漂亮,矿场难得的一朵花儿,但看起来比杨贵妃还凶,还没收香烟哩!”他们围着雨洋说:“小范,全新没拆的,得要回来呀!”

    雨洋心跳已慢慢恢复正常。晴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但问有何用,她做事永远出人意表,问明理由也阻止不了她。

    “算了!”他头从汗衫里钻出来,似自言自语,又似答话。

    “算了?不是烟瘾犯得受不了吗?”兄弟之一说:“若不敢要,咱们再去耕社找丽香小姐,她那儿还多着呢,肯定会再给你的。”

    “不必了,我不想抽了。”雨洋说的是真心话,一见到晴铃,那种抓不着又痛餍需要尼古丁填满的空虚感,蓦然间消失,她是他的特效葯

    因为恍惚出神,走路向来拖在队伍尾巴的他,今天却不等人地先回到工寮。

    “咦?他老弟一副爽透的样子,是被新护士小姐煞到了吗?”

    被拋在后面的兄弟们交头接耳,不禁怀疑刚才在保健室到底错过了什么?

    。。

    夜雨横扫山区,咚咚敲打窗牖,天空不见星月,屋内不见五指;浓浓的黑暗,潮湿的气味,像她不再有阳光且奏着忧曲的心情。

    七天了,自从体检那日见到雨洋之后,已经七天了!

    她以为雨洋会马上找来,结果没有,日盼夜也盼,连个影子都没有。上山前,曾预测他的各种反应,期望会高兴和感动,也有可能烦恼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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