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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的扭捏起来,这不是她一向“坦荡荡”的个性啊。“你──好吗?”他再问。

    “喂。”她又哼着,心里好慌好乱,怎么了?今天自己只会哼哼了?“你──热吗?”他忽然冒出一句怪话来。

    “热?”她不解的。可是,她立即觉得热了,小屋里没有冷气,夏天的晚上,太阳下山后,地上就蒸发着热气,小屋里简直像个蒸笼,她下意识的用手摸摸头发后面的颈项,一手都是汗。“是的,很热。”她答着,完全出于直接的反应。

    “我知道一家咖啡馆,有很好的冷气,很好的情调,你愿不愿意陪我去喝一杯咖啡?哦,不,”他慌忙更正了句子:“你愿不愿意让我陪你去喝一杯咖啡?”

    她的心在笑了,为了他这个“更正!”他多么小心翼翼,多么怕犯了她的忌讳,但是,他还是那个充满优越感,充满自信与自傲的赵自耕啊!“是的,我愿意。”她听到自己在回答,连考虑都没考虑,就冲口而出了。“那么,我十分钟之内来接你!”

    他挂断了电话。她在小屋里呆站了几秒钟,接着,就觉得全心灵都在唱着歌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喜悦,就莫名其妙的在全身奔窜起来。十分钟!只有十分钟!她该把自己打扮漂亮一点啊!拉开壁橱,她想换件衣裳,这才发现壁橱里的寒伧,居然没有一件像样的衣裳!她想起纤纤的白衣胜雪,不禁自惭形秽了。既然壁橱里没有一件新装,她放弃了换衣服的念头,尤其,当她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穿着件鹅黄色的短袖衬衫,一件黄色带咖啡点点的裙子,竟然和窗台上那两盆黄花不谋而合,这才惊悟到自己一向偏爱鹅黄色系统的衣裳。或者,他已经注意到了,所以特别送她黄色的小花?那么,又何必再换衣裳呢?可是,总该搽点胭脂抹点儿粉的,她面对镜子,仓促中又找不到胭脂在什么地方?镜子里有张又苍白又憔悴的脸,一对又大又热切的眸子,一副紧张兮兮的表情天哪!为什么小说里的女主角都有水汪汪的眼睛,红滟滟的嘴唇,白嫩嫩的肌肤,乌溜溜的头发她在镜子前面转了一个身子,嗯,她勉强的叹了口气,发现自己有一项还很合格──头发。她的头发是长而直的,因为她没时间去美容院烫。而且,是“乌溜溜”的。门外响起了汽车喇叭声。糟!什么“打扮”都别提了,来不及了。她慌忙拿了一个皮包,先走到客厅里去,要告诉父亲一声。一到客厅,她就发现韩永修正背负着双手,若有所思的站在那儿。看到佩吟,他并不惊奇,只是用很关怀得疼爱又很犹豫的眼光望着她,问了一句:“要出去?”“是的。”“和那位──律师吗?”父亲深深的看着她。

    “噢。”她的脸发热了,心脏在怦怦乱跳。“是的。”她坦白的说,不想隐瞒韩永修。

    案亲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终于说:“去吧!但是”“爸?”她怀疑的看着父亲。“你──不赞成我和他来往吗?”她直率的问了出来。

    “仅仅是来往吗?”父亲问,走过来,他用手在女儿肩上紧按了一下。他摇了摇头。“去吧!”他温和的说:“你不应该整天待在家里,你还那么年轻!去吧!交交朋友对你有好处。但是──那个赵自耕,你──必须对他多了解一些,他已经不年轻了,他看过的世界和人生,都比你多太多了。而且,他在对女人这一点上,名声并不很好。当然,像他这种有名有势的人,总免不了树大招风,惹人注意,我只是说说,提醒你的注意也可能,一切都是谣言。而且,也可能”父亲微笑了起来,那微笑浮在他苍老的脸上,显得特别苍凉:“我只是多虑,你和他仅仅是来往而已。”

    佩吟不安了,非常不安。她想问问父亲到底听说了些什么。可是,门外的汽车喇叭声又响了一声,很短促,却有催促的意味。她没时间再谈了,反正,回家后可以再问问清楚,她匆匆说了句:“我会注意的,爸。”她拿着皮包,走出客厅,经过小院,跑出大门外了。

    门外,赵自耕正坐在驾驶座上等她。她惊愕的看看,奇怪的问:“你自己开车?老刘呢?”

    “我常常自己开车的,”赵自耕微笑的说,打开车门,让她坐进来。他发动了车子,一面开车,一面说:“用老刘是不得已,有时非要一位司机不可,这社会在某些方面很势利,很现实。而且,奶奶和纤纤都不会开车,这一老一小每次上街我都担心,有老刘照顾着,我就比较安心了。”

    她望着他,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西装,打了条深红色的领带,又帅又挺,又年轻!他是漂亮的。她在心中惊叹。如果他不要这么漂亮,如果他看起来不要这样年轻,会使她觉得舒服很多。那笔挺的白西装,那丝质的白衬衫她在他面前多寒伧哪!车子停在一栋大建筑物前面,他们下了车,有侍者去帮他停车。他带她走进去,乘了一座玻璃电梯,直达顶楼,再走出电梯,四面侍者鞠躬如仪,她更不安了。紧握着皮包,她觉得自己的打扮不对,服装不对,鞋子不对,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对劲。那些女招待,看起来个个比她像样。

    他们走进了大厅,他一直带着她,走往一个靠窗的卡座上。坐了下来,她才发现这儿可以浏览整个的台北市,那玻璃窗外,台北市的万家灯火,带着种迷人的韵味在闪耀。她好惊奇,从没有见过这种景致,那点点灯火,那中山北路的街灯像一长串珍珠项炼,而那穿梭的街车,在街道上留下一条条流动的光带。她回转头来,再看这家“咖啡馆”才发现这儿实在是家夜总会,有乐队,有舞池,舞池中正有双双对对的男女,在慢慢的拥舞着。室内光线幽暗,气氛高雅,屋顶上有许许多多的小灯,闪烁着如一天星辰?咸欤耄肥祷嵫胤剑绻诱舛昂阑绷耍床荒懿怀腥希舛彩欠浅7浅!笆狻钡模x抢侄拥淖嗬侄际鞘獾模钦嘧乓恢x浅6挠10母瑁上В杂10母枨2皇煜!罢馐侵裁辞樱俊彼剩幌胙谑巫约旱奈拗?br>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从上衣口袋中取出笔来,他在餐巾纸上写了一行字,递过来给她,她接过来,就着桌上烛杯里的光线,看到七个字:“你照亮我的生命。”

    她的心脏又怦然一跳。抬起头来,她看着他,立即接触到他那深邃、沉着、含蓄,而在“说话”的眼睛。她很快的低下头去,玩弄着手中那张纸,满心怀都荡漾着一种异样的情绪,她的脸又在发热了。

    侍者过来了。“要吃点什么?”他问。

    她摇摇头。“给我一杯咖啡吧!”她说。

    他点了两杯咖啡。又说:“其实,你该尝尝他们的冰淇淋,这家的冰淇淋是有名的,尤其是‘法国式冰淇淋’,里面又有核桃,又有樱桃,要不要试一试?”“好。”她点点头。于是,他又点了冰淇淋。

    一会儿,咖啡来了,冰淇淋也来了。她看看这样,又看看那样,不知道该先吃那一样。她喝了口热咖啡,又吃了一口冰淇淋,忽然间笑了起来:“你瞧,又是热的,又是冷的,又是甜的,又是苦的,你叫我怎么吃?”“热的,冷的,甜的,苦的”他凝视着她,微笑着:“你一下子尝尽了人生!”她一怔,迅速的看着他,在这一刻,她似乎才正视到他的内容和深度,才领略到他在那出众的仪表和修饰的后面,还隐藏着一颗透视过人生的心。或者,是透视过“她”的心。因为,在这一瞬间,属于她的那些喜怒哀乐,那些逝去了的欢笑、甜蜜、爱情那些冷的、热的、甜的、苦的种种滋味,都一下子涌上心头。她垂下睫毛,有些忧郁,有些惆怅,有些落寞,却有更多的感动。

    他很仔细的看她,被她消失了的笑容所困扰了。

    “我说错了什么吗?”他问。

    “不。”她很快的回答,又笑了。“你说得很好,我只是──

    在想你的话。”“你知不知道。”他燃起一支烟,深思的看着她。“我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女孩面前,这么害怕自己的言行不得体。我比你大很多──事实上,你提醒过我,我是很‘老’了,对年龄的敏感,也是你带来的,在认识你以前,我从不觉得自己‘老’。我比你大很多,你却让我觉得,在你面前,我只是个小学生。韩──老师,我请你当纤纤的老师时,并没想到”他叹口气:“我也会被这个老师所收服的!”金盏花21/37

    她啜着咖啡,也吃着冰淇淋,却更仔细的倾听着他的谈话。推开冰淇淋的杯子,她玩弄着杯子中的一颗樱桃,她不看他,却注视着烛杯里那小小的火焰,低声问:“你在说真心话?还是仅仅想讨好我?”

    “我没有必要要讨好你!”他说,咬咬牙。“我说的是真心话。我想──我已经不可救葯的爱上了你!”他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她惊跳起来,手里的樱桃落进杯子里去了。她抬眼看他,蜡烛的火焰在她瞳仁里跳动,她的脸色发白,嘴唇微微颤动着。“为什么?”她问。“什么为什么?”“你瞧,我绝不是你心目中那种典型的女人。”她说:“我并不漂亮,我不时髦,我很平凡,没有吸引力,也度过了少女最美好的那段年龄。我不大胆,也不新潮,我不会玩──

    爱情的游戏。我保守,我倔强,我不会迁就别人,更不会甜言蜜语。”“说完了吗?”他问。“还没有。”“再说!”他命令的。“我”她蠕动着嘴唇,心里疯狂的想着父亲所叮嘱的话,他在对女人这一点上,名声并不很好。“我我不是一个玩乐的对象,”她的声音微微发抖,居然变得可怜兮兮的。“我我是会认真的!”他死命盯着她。忽然站起身来。

    “干什么?”她问。“我们去跳舞。”她看看舞池,人并不多,是一支慢狐步,她忽然想起颂超说维珍的话,就又加了一句:“稳櫎─不会跳探戈,也不会跳狄斯可!”

    “这不是探戈,也不是狄斯可!”他说,牵住她的手,把她从座位上拉起来。“我也不是要你去表演跳舞,我只是想和你靠近一点,因为,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他把她带进舞池,马上,他拥她入怀。他的胳膊强而有力的搂住她,让她紧紧的贴着自己,他的面颊和她的依偎在一起,他的嘴唇凑在她的耳边。随着音乐的节拍,他很有韵律的带着她滑动,却在她的耳边轻声而正经的说:“让我告诉你,从你第一次走进我的客厅,我就开始被你吸引。你刚刚说了许多你的缺点,什么不漂亮、不时髦、太平凡等等鬼话,假如你是真心话,你对自己的认识太少。假如你是谦虚,就又未免太不真诚了。在我眼光里,你很美,当然不是像电影明星那样亮,你美得深沉,美得生动,美得成熟。你的眼睛是两口深井,我常常不敢正眼看你,怕那井中一平如镜的井水里,会反映出我自己的寒伧和庸俗。佩吟──”他低低唤她,声音温柔、诚恳、真挚,而带着灵魂深处的渴求。“让我们今天把假面具都丢开,好不好?坦白说,我很爱自由,我不愿被一个女人拴住,这些年来,我很满意我的独身生活。可是,你的出现,把我的平静生活完全搅乱了。你不了解你自己,你那么飘逸、那么坚强,那么脱俗甚至你的固执,你的自负,你的锋利,你的敏锐全使我迷惑。是的,你没有涸萍究的服装,你没有很漂亮的首饰,你也不太注重化妆。有些地方你是对的,你不新潮,不大胆,你保守,你倔强老天,我就为这些而喜欢你!虽然,我也希望你能穿漂亮一些,你知道我对服装一向涸萍究不过,这是太小太小的问题,两个不同环境的人要彼此适应,总有些小地方要彼此协调,我主要是要告诉你──”他把她更有力的拉近自己,他的呼吸沉重而急促,他的嘴唇紧贴在她耳朵上。“我爱上了你。”她不能呼吸了,她的头紧靠在他的肩上,她的身子随着他晃动,灵魂却已经往上飘,往上飘,往上飘飘到那屋顶的满天星辰里去了。她不能说话,因为喉咙堵塞了。她不敢看他,因为她眼里忽然充盈了泪水。

    “记得我第一次在书房中吻你吗?我一点也不敢拿你开玩笑,”他继续说:“或者,当时我并没有很确实的了解自己在做什么,因为,我根本没有思想的余地。但是,后来我思考过了,我也分析过自己,甚至于,我还挣扎过,用很多理由来说服我自己,说服我不要陷进去。我不是盲目的少年时期,会为爱情而神魂颠倒。可是,佩吟,我输了,我居然神魂颠倒了!我明白我在做什么,我要你,认真的。百分之百的认真!问题却在,你是不是也要我?”

    她更紧的靠着他,深呼吸,却不说话。

    “佩吟。”他柔声喊。她咬住嘴唇,闭上眼睛,泪珠静悄悄的从眼眶中滚出来,滑过面颊。她把头侧向一边,不肯跟他贴面,免得让他发现她在流泪,她的泪珠悄然的坠落在他肩上。

    “佩吟。”他再喊,由于她的闪避而心慌起来,从没有一个女人,让他这样没有把握,这样渴望得到,而又这样恐惧失败。他觉得心脏都跳得不规律了。“佩吟,你真的嫌我太老了?你真的喜欢那个──虞颂超?你真的没有──把我放在心上?”他推开她,想看她的脸,她躲开,可是,音乐停了,她不得不停下来,等待另一支曲子的开始。于是,他看到了她的脸,她的眼睛,她的泪眼凝注。

    “怎么?”他的脸白了。“我又说错了什么?”

    她摇头,拚命的摇头。

    “说一句话!”他请求的。“为什么不说话?你──不忍心拒绝我?是吗?”他咬了咬牙,闭了闭眼睛。“我准备接受打击,你──说吧!”她不能再沉默了,不能再让他误解了。虞颂超,在这一瞬间,她才明白为什么颂超在她眼中永远是个孩子,永远不够成熟,永远没有男性的吸引力!就因为面前这个男人!这个充满优越感的、傲慢的、自信的、咄咄逼人的男人!天哪!她爱这个男人,她一定早就爱上这个男人了!

    “为什么还不说话?”他睁开了眼睛,死盯着她。音乐又响了,他们继续跳舞,但他很绅士派的把她推在相当大的距离之外,以便盯牢她的脸。“告诉我!”他又用命令语气了。这个有命令习惯的、讨厌的人哪!她望着他,她爱他,她爱他,她爱他她心底在呐喊着:她爱他哪!

    “我”她终于开了口,呐呐的,模糊的,口齿不清的。“我刚刚说过,我会认真的!”

    “认真的?”他的眼睛里冒着火焰,光亮得像两小簇火炬。“你以为我不是认真的?”“我不知道”她呻吟着说:“你认真到什么程度?”

    “老天!”他低喊:“你还没有弄懂我的意思吗?我说过,我不愿意被一个女人拴住,但是,假如你去拴住别的男人,我一定会发狂。所以──”他又用命令语气了:“你必须嫁给我!”

    她一下子靠紧了他,忘形的用双手环抱住了他的脖子,把面颊紧偎在他的面颊上。他们仍然跟着音乐的节拍在晃动,她的泪水沾湿了他的面颊,但是,她轻声的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流泪,一面软软柔柔的说:“你不会后悔说这句话吗?”

    “后悔?怎么会后悔?你──要命,”他重重吸气:“你到底是答应我,还是拒绝我?”

    “你还不能感觉出来吗?”她的声音更软了,更柔了。“你这个傻瓜!现在,你就是后悔说了那句话,我也不允许你收回了!”他屏息片刻,双手环抱住她的腰,把她紧拥在怀里。

    “不行,”他喘着气说:“我们要离开这儿。”

    “为什么?”“为什么?”他瞪大眼睛,深深吸气:“因为我要吻你!”金盏花22/3712

    虞颂超的建筑图通过了。他得到了一笔奖金,得到了上司的极力夸奖,得到了无数的赞美,而且,他被提升为公司的设计部主任了。这件事在虞家,是件非常轰动的大事,大姐颂萍、二姐颂蘅、大姐夫黎鹏远、二姐夫何子坚全赶来了。虞家子女众多,又来得团结,再加上虞家三姐妹,个个能言善道,每次家里有一点儿喜庆的事,就会闹嚷嚷的挤满一屋子人。姐妹们各有意见,两位姐夫也都是“青年才俊。”但是有时在虞家“人多势众”的情况下,常常会成为被差遣和取笑的对象?缱罱剔坎恢涝趺椿厥拢馨米虐崦罚叩侥嵌缘侥嵌r虼耍诳吞校灰崆岷吧弦簧骸白蛹幔 焙巫蛹峋突岢鲇诜瓷涠饕话悖鹄唇校骸八崦罚 币幻娼校幻嫱葑油饷婢统澹糜菁掖蟠笮。碱拷嵘啵恢朗窃趺椿厥隆;故怯萏枪慈耍中南溉绶3σ饕鞯闹蓖潘剔康阃范u庖焕矗蠹叶贾浪剔渴怯邢擦耍勘昃痛佑菟坛牡媒鄙希谱胶巫蛹岱蚋旧砩希质枪玻质堑髻质侨Γ至烁鎏旆馗病4蠼闼唐冀峄榭烊炅耍闯俪倜挥邢惭叮杓乙彩敲磐澹嚼弦才嗡镄那校弈嗡唐甲苁敲幌1剔拷峄椴坏桨肽辏陀辛讼惭抖枧粼犊脊室獾陌i酒恕?br>

    “颂萍,”他警告的说:“我限你在今年年底以前,给我也‘酸梅’一下,否则,哼哼”“否则怎样?”颂萍瞅着他,笑嘻嘻的问。

    “否则,不客气,我就准备去‘碧云天’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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