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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圆的夕阳,犹如一枚熟透了的柿子悬挂在天边,红得那么纯粹,那么深沉。

一个皮肤黝黑、肌肉丰隆的小伙子,独自坐在弯弯的小河畔,专心致志地做着黑皮陶贯耳壶。

脚边已经摆好了几只,可他看着壶口两侧的耳朵,觉得不顺眼,撇撇嘴,又开始做新的。

他蓬头跣足,长长的头发用麻线綰成一束,悬在脑后,使额角上描画的纹饰愈加引人注目。

那黑色的纹饰,如鸟,似鱼,寥寥几笔,却有一种飞翔的动感。

居住在西樵山下的人,男子满十五岁,女子满十三岁,额角上都要画上鱼鸟纹——在若干年以后的史书上,把这叫做“雕题”

平日里毫无交往的人,只要看见熟悉的鱼鸟纹,不用说话,就知道是同一个部族的,相互之间就可以说上话了。

小伙子的双手很灵巧,他仅仅借助于一个树枝打磨成的木轮和几支颇有弹性的竹片,就能让乌黑油亮的泥土在手里乖乖地变成各种各样的陶器——鱼篓形罐、宽把带流杯、贯耳壶、匜形罐、陶鬶……当然这也是若干年以后学者们所起的名字。

莫看它们还只是潮湿的陶坯,却充满了灵性,呈现古朴端庄的原始之美。

他特别擅长做贯耳壶。

原因很简单,家家户户都喜欢用它来汲水。

在贯耳壶两侧的耳朵里穿上绳子,轻轻抛向小河,一壶清澈的水就提上来了。

此刻,他一边做贯耳壶,一边扫视河边的稻田。

年轻的目光是清澈而锐利的,能投射得很远。

那几块水稻田,是一代又一代的西樵山人用双手开辟出来的,尽管支离破碎,面积也不大,但是旁边有清澈的小河,有自流井,用水灌溉很方便。

每年春天人们用三角形石犁头耕翻的田脚也成熟了,泥色乌黑发亮,犁起来很松软,所以禾苗生长得十分旺盛。

眼下已纷纷结穗,沉甸甸地垂下头,散发着清香。

嘴馋的鸟雀发觉了,吱吱喳喳地飞过来,竞相啄食饱满的稻穗。

“哦嘘!

哦嘘……”

他从脚边捡起一块泥巴,大声吼叫着,向鸟雀扔去。

他的吼叫声很响亮,鸟雀哄的一下逃走了。

他舒了一口气,重新埋下头,把全部精神沉浸在泥土和水的世界里。

短暂而漫长的一天里,从早到晚,他在河边反复地说这句话:“哦嘘!

哦嘘!”

别的什么都不需要说,事实上也没有谁听他说。

他和他的贯耳壶,也只需要手指与泥土的亲昵触摸。

每天有那么多的黑皮陶罐,那么多的鸟雀与他作伴,他丝毫也不觉得寂寞。

说真的,整天哦嘘哦嘘驱赶着鸟雀,假如鸟雀不来,又会牵记它们。

他生出来就没有名字,所有的人都习惯地喊他“哦嘘”

,包括他的阿爸阿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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