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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周英杰果然将董主席请了过来。早饭后正要上车,周英杰手机响起来。这个电话也许比较重要,他一边捂着手机嗯嗯着,一边躲到了屋角的僻静处,生怕被人听了去似的。打完手机回来,周英杰像犯了什么大错,低着眉头,对冯国富说道:“冯主席实在对不起,今天不能陪您和陈姐去波月庵了。”

    陈静如笑他:“是不是纪委书记要来楚宁了?”周英杰说:“我的纪委书记哪有陈姐这么称职,我来楚宁这么久了,她才来过一次。我不是已向冯主席汇报过么?省煤矿安全巡查组近期将下来巡查,高书记和夏县长他们都上了矿山。谁知巡查组的动作提前了,已开到邻县,不出两天就会进驻楚宁。偏偏这个节骨眼上有家矿井塌了方,也不知死没死人,刚才县委办火速打来电话,说常委领导得立即到现场去组织抢救,一个都不能少。还说市委市政府有关领导也即将赶过来,县里的领导至少不能落在市领导后面。这两天我怕只能在矿山上呆着了,楚河文化研究会这边,也只好暂时交给田主席全权负责。”

    做县一级地方官,最怕的就是这种突发事件了,若处理得好,也许坏事变好事,能弄个成功经验出来,风光一回;弄不好那是要一票否决的,乌纱帽说丢就丢。冯国富做过县官,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理解地对周英杰说:“那你赶快上矿山去吧,我们有董主席做向导,找得到波月庵就行了。”

    周英杰一脸歉疚,说:“冯主席和陈姐是我请来的,我早就把别的事情都推掉了,不想中途冒出这么个插曲来,只好赔罪了。”又对董主席说:“只有麻烦你,代我陪好冯主席和陈姐。一应开支,你先垫着,过后我负责报销。”董主席笑道:“请周部长放心,我坚决按照领导指示办。”周英杰也笑道:“这不是指示你,是请你帮我这个忙。”董主席开玩笑道:“行行行。我没别的要求,只请领导解决佛教协会的级别问题,至少也弄个副处级干干。”周英杰笑道:“不就一个副处级吗?这事好办。”

    说笑着,周英杰将冯国富夫妇请上桑塔纳,董主席也低头钻进副驾驶室。周英杰招招手,看着桑塔纳开走,这才上了自己尾数带八的蓝鸟车。

    路上聊起波月庵,陈静如问董主席说:“庵里的常悟禅师德行高尚,名闻遐迩,董主席跟禅师认识吧?”董主席笑道:“我身为县佛教协会主席,认识常悟禅师那是自然的。我们还曾邀请她出任佛教协会副主席,她没答应,只好作罢。惟有平时上面来人,我经常陪着上山,到常悟禅师跟前抽几签。”陈静如说:“据说她的签很准的,董主席肯定抽过吧?”董主席说:“当然抽过。我最欣赏的还是她的签辞,现抽现撰,字迹隽秀,挺有文气,不像别处的签辞干巴直白。”

    这倒合了冯国富的胃口,说:“照你如此说,常悟禅师还有些文学修养?”董主席说:“她是正牌的大学中文系毕业生,吟诗作赋,原是她的特长。”冯国富说:“那她又是怎么皈依佛门的?”董主席说:“我也就这个问题问过禅师,可她总是笑笑,说是跟佛有缘,其他再不肯多说,我也不便追问。”

    说话间,来到一个小镇上。穿镇而过,前面的路变得很窄,已没法行车,只得弃车步行。逶迤上至半山,前面一汪碧水,原来是个水库。只见水上泊着一条小木船,四个人上船坐稳,年轻船工便双手握桨,将船往水库深处摇去。蓝天白云,青山秀水,成群的鹭鸶自身旁掠过,不经意间划破水面的宁静,让人恍入仙境。冯国富说:“楚宁还有此等佳处,我在这里工作时,怎么却没听人说起过呢?”

    董主席眼望远处,抬手划了半个圈,说:“其实这个水库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建成的,只是过去山上的波月庵不太有名气,外面的人没怎么进来,是后来庵里来了个常悟禅师,不仅善于讲经念佛,还擅长抽签卜算,慕名而至的人才慢慢多起来。”

    行了个把小时水路,来到水库深处。抬头上望,只见密林之间有庵檐隐现,冯国富知道那就是波月庵了。小船在水边泊住后,几个人离船登岸,沿石板小道拾级而上。一路古木森然,遮天蔽日,半日才到得一处稍稍敞亮点的地方。正好有凉亭翘立,几个人入亭歇息。回首山下水库,但见碧波粼粼,跟身处水上时又是一番景致。冯国富说:“波月庵真会选择地方,信徒香客前来朝拜,先得从水上经过,涤去凡尘,然后仰面朝上,步步攀登,佛面未见,敬仰之心已生。”陈静如说:“我看这水库,在凡人眼里是水库,在佛家那里则是净瓶,叫做云在青天水在瓶。”

    董主席点头称善,说:“二位看来甚得佛心。不过在常悟禅师那里,这水库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挡住不少山外之客,少受干扰之苦。”陈静如说:“想少受干扰,必然少得香火,那又怎么普度众生?”董主席笑道:“常悟禅师主修内向,不图别的,只图清静,有些香火养庵就行,不像别处寺庙师傅,以修外向为主,香火越旺越好。”

    离亭再行,攀上一处山原,波月庵便呈于眼前。那是一个规模不是很大的院落,周围绿竹环绕,显得幽谧古雅。庵门不高,门上波月庵三字舒展灵秀,有点柳体风范。两旁有联云:云中迹倦归林鸟,竹上痕悲赴水娥。冯国富觉得有些意境,只是显得过于低婉,猜想便是常悟禅师所作。问董主席,果然不爽。

    门里是个小天井,天光幽幽,有棵不大的丹桂兀然而立。石阶碧青,苔痕微现,整个院落清寂如水。冯国富想起董主席关于常悟禅师只图清静的话,确实不假。又想起楚南城外的紫烟寺,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除了善男信女,不时有官员商贾穿行其间,香火旺盛是旺盛,却不免透着俗气。冯国富有个印象,寺庙总比尼庵热闹,究其原因,也许是寺庙为僧徒经营,尼庵由尼姑维持。就像俗世间,男人往往不甘寂寞,一心只想着惊天地,泣鬼神,相对而言,女人却耐得清苦,甘于平淡。冯国富暗忖,凭人之天性,尼庵里的尼姑比寺庙里的僧徒,是不是更能守住佛门清静,从而获取禅机,明心见性?

    这当然只是冯国富的一孔之见,他究竟不是佛家子弟,哪敢妄度佛义禅理?这么自我批评着,不觉抬高脚下步子,随董主席登上石阶。迎面便是佛堂,里面供着西天如来和南海观音。有位禅师背对门口,盘腿坐在香案前,从容轻敲木鱼。另有一小尼在一旁上香点蜡,从容而闲雅,举手投足间,全无一点声响。

    按俗世的等级观念区分,观音菩萨只是菩萨,并非顶级佛祖。可世人尤其是女人,心里装的却多是观音,觉得她愿力无边,至于其他佛祖,倒位居其次,不怎么重要了。陈静如也不例外,进得佛堂,还未伏地跪拜,就先对着观音合掌念佛,好像要向菩萨通报,弟子又来了。睁眼仰望菩萨,见她一手握净瓶,一手拿柳枝,正在向自己微笑哩。

    冯国富见陈静如目不转睛,紧盯着观音,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一进门,观音都显得格外慈善了。”陈静如说:“菩萨普度众生,对谁都慈善。我是感觉她手上净瓶,比别处好像有些不同,瓶胫略长,显得特别中看。”

    这话被一旁的申达成听去,忙讨好道:“陈姐喜欢,我替您求菩萨,让她把净瓶送您好了。”陈静如心想,申达成这玩笑开得可不高明,菩萨用净瓶装甘露,以遍布人间,是送得人的么?却也不好说什么,拿话岔开。

    这边小尼见有人进入佛堂,忙步履轻云,迎上前来。董主席没少来波月庵,小尼认识他,念句阿弥陀佛,便细声说道:“董主席来了?”

    董主席也念句阿弥陀佛,说:“心念佛祖,特上山朝拜。”说着,掏出一百元钱来,投进功德箱里。冯国富也要去身上掏钱,董主席扯住他的衣角,悄声耳语道:“刚才的钱是我受周部长之托,给您和陈姐捐的,你们就免了。”

    冯国富身上没钱,只得作罢。陈静如却不理会,还是拿出两张百元钞票,一张递给冯国富,一张投入功德箱。冯国富知道陈静如的意思,佛要本人拜,钱得本人投,别人是替代不了的,也将钱往功德箱里投进去。

    这当儿,香案前的禅师已经敲完木鱼,起身掉头,单掌举于胸前,念声阿弥陀佛,算是跟客人打过招呼。冯国富一见,觉得禅师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更兼满脸文气,风雅不俗,肯定就是常悟禅师了。

    董主席趁机把冯国富夫妇和申达成介绍给常悟禅师。禅师自然知道客人来意,叫小尼拿来香纸,递到冯国富和陈静如手上。

    冯国富平时爱看佛经,却并不烧香拜佛,今天夫人高兴,为讨她欢心,也亦步亦趋,学样烧纸焚香,很虔诚的样子。尔后又随陈静如跪到菩萨前面,低了头,闭上眼,双手合十,肥臀高撅,拜起佛来,看去倒也像是那么回事。站在背后的申达成觉得好笑,心想当领导的平时都道貌岸然一个,恐怕只有到了佛前,才肯五体投地。真是佛法无边啊!

    常悟禅师重又盘坐于香案前,缓敲木鱼,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开始诵经。佛堂显得更加清寂了,宛若止水一潭。冯国富心里却怎么也静不下来,禅师秀雅的面容一直在脑袋里晃悠着,拂之不去。

    一盏茶的工夫,木鱼声悄然止住。冯国富睁开双眼,见常悟禅师已经站起来,单瘦的肩膀缓缓一转,回过身子。想起刚才的杂念,冯国富脸上一烧,避过禅师深邃的目光,低首去瞧旁边的陈静如。她仍一动不动地跪着,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冯国富也不好贸然起立,忙又垂下眼皮,合掌向佛。

    其时常悟禅师已坐到香案前的杌子上,抬了眼帘看看小尼。小尼会意,取下香案上的签筒,递向陈静如。陈静如这才张开眼睛,接过签筒,对着佛像摇了数下。自己却不抽签,而是扭扭腰,传到冯国富面前。冯国富明白陈静如的想法,她今天是特意为丈夫来拜佛的,心里感激着,伸手从签筒里抽出一支签来。

    这是一支中中签,上面刻有符号,只是冯国富看不明白。其实也不容他看明白,旁边的小尼早拿过去,呈给案前的常悟禅师。

    禅师在签上只瞟一眼,也不声言,将签还给小尼。然后从香案下面拿出一笺一笔,信手书写起来。笺是白笺,三十二开大小,冯国富认得那是宣纸。笔是狼毫,毫尖细软,笔杆上端还垂着红色笔缨。让人称奇的是禅师那握笔的手指,丰腴白皙,修长柔韧,简直跟莲花座上观音弹洒圣水的佛手毫无二异。

    看着禅师用美仑美奂的手指拈着笔管,在纸上自如地游动着,冯国富人都快痴了。

    这实在是一道不同寻常的风景,恐怕也就波月庵里才能见到。想别处的寺庵,签辞都是事先准备好的,通常写在黄色土纸上,哪像常悟禅师肯用这种宣纸白笺?何况禅师还有观音样不凡的佛手,而世人也就见过莲花座上的观音,用这样的佛手握过净瓶,弹过圣水,却并没见她握笔题写过签辞。冯国富心里暗忖,原先对乡野寺庵既念佛又打卦抽签的做法还有些陋见,此刻想来,设若没有这种释道妙合的风气,今天又哪有眼福,亲睹常悟禅师拈毫题写签辞的丰采?

    签辞很快写就。

    墨迹未干,小尼便伸手取去,放嘴边吹吹,转交给陈静如。陈静如看了几眼,不明就里,递给冯国富。白笺上的字体本是柳体风范,清秀舒缓,骨格清奇,倒也与佛性禅心相吻合。冯国富爱不释手,默诵起来:

    莫识娥眉秀

    风清玉影来

    夜笛声寂寂

    晓雪白皑皑

    诵罢,冯国富暗想,这哪是什么签辞,明明是一首五言绝句,不乏唐人遗风。记得别处的签辞,虽然也是五字一句,七字一行,却词粗语陋,晦涩平淡,有如隔年枯草。哪像常悟禅师这四句小语,意境疏朗,有韵有辙,读来意味绵长。像是情爱诗,里面有情人的约会和思念。又像是春宫诗,寄托着弃妇的哀怨和悲苦。还有离别诗的风味,仿佛在诉说离人恨,别人愁。反正怎么看,也看不出是首签辞。

    接着冯国富又一句句琢磨起来。

    娥眉是不是禅师自指?她也许在暗示你,她并不是凡尘中秀色,原不可识。冯国富也不敢妄自揣度,只暗暗思忖,莫非刚才拜佛时闪过心头的杂念,并没能瞒过禅师,已被她看个透切?那么接下来的玉影呢?是代表某人吗?这人又是何人?或许并不是代表人,而是某一样具有特殊意义的物象?还有第三句的夜笛,又该意味着什么?是爱还是恨,是聚还是离,是生还是死?

    要说至雅还是晓雪句,一个简简单单的白,足以让你忽略一切。晓雪是白,白自然是白,皑皑是白上加白,偏又写在这张白笺上,也就是五白了。冯国富便不揣浅陋,心下给这四句小语取了个名字:五白签。

    冯国富参不透的是,这里的白,到底是色还是非色?是存在还是非存在?

    见冯国富只盯着签辞发呆,半日不语,陈静如又要了过去,拿到常悟禅师面前,要她解释到底是何意。

    禅师莞尔一笑,只说了两个字:“禅意。”

    那禅意又是什么意思呢?陈静如虽然经常拜佛念经,一时却弄不懂这道签辞的禅意何在。只是心有不甘,又追问了一句:“那上面所预示的,是祸还是福呢?”

    禅师竖了掌,念声阿弥陀佛,说:“是祸非祸,是福非福,是祸是福,非祸非福。”尔后绕过香案,悠然去了后厅。

    陈静如不知所云,却也懂得佛心全靠自己领悟,不能让禅师将什么都道破。倒是冯国富仿佛茅塞顿开,觉得这祸福是非四字,仿佛隐含了人生的全部内容。避祸趋福,本是人的天性,可祸福是连在一起的,不是谁想避就避得开,想趋就趋得着的。世人又喜逞能,什么都想分个是非,可什么是是,什么是非?谁又真能分个明明白白?是非不可分,偏要去分,也就生出不少是是非非。其实世上没有绝对的是,也没有绝对的非,没有永远的非,也没有永远的是,说不定彼时是是,到了此时是非,彼处是非,到了此处是是。

    也许这就是常悟禅师所说的禅意吧?

    今天到底不虚此行。见过常悟禅师的五白签,又闻得她祸福是非的真言,虽然不能说大悟大彻,却也小有心得,实属大幸。

    其时小尼已将陈静如手里的签辞拿过去,折两折,抚平了,装入一个信封大小的纸套,再还给陈静如。陈静如小心放入坤包,又合掌给佛祖做个大揖,转身随冯国富几位走出佛堂,离庵而去。

    下山上船,离开水库,到小镇上随便吃点东西充饥,又登车启程。回到县城,已是夕阳西下时分。刚好碰上宾馆晚餐时间,董主席又陪着三位去包厢里吃饭。饭后从包厢出来,董主席碰上一位熟人,多叨唠了几句,让冯国富三个先上了楼。

    回到房里,冯国富想起常悟禅师的五白签,从陈静如手上要过来,又细细品味了一番。陈静如说:“你看你,如获至宝的样子。”冯国富说:“你不知道,这道签辞至少有三妙。”陈静如说:“哪三妙?”冯国富说:“纸妙字妙辞妙。”

    正在讨论常悟禅师的签辞,董主席上来了,提出找个地方活动活动。冯国富说:“陪了我们一整天,你也该回家了。”董主席说:“家里老婆又不会跟人跑掉,这么早回去干什么?”冯国富笑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跟人跑了,我们可担当不起。”董主席说:“老婆就是跟人跑了,我也不会找市里领导麻烦的。这样吧,不肯搞活动,就上街看看夜景,楚宁这几年的县城建设搞得还算不赖。”

    冯国富想起到楚宁三天时间了,天天出车入辇,也没上街看看,出去转上一圈半圈也未尝不可。征求陈静如意见,她说:“爬了一天的山,你们却不觉得累?”冯国富说:“你累了,就在房里休息吧,我跟董主席随便走走就回来。”

    陈静如不好扫董主席的兴,说:“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故意避开我,好去外面寻花问柳?”董主席说:“你们做纪委书记的,确实得防着点,现在到处都是花街柳巷,不寻不问,花花柳柳都会往你身上缠。”

    三位说笑着,出了房门。又怕申达成一个人呆在宾馆里无聊,董主席也过去叫上,四人一起下了楼。

    冯国富调离楚宁十余年,期间来过几回,却每次不是坐在车上,就是呆在宾馆里,还真没脚踏实地在街上走过几回。出得宾馆,一路走来,只见街道宽了,灯光亮了,行人多了,旧时影迹已是了无。董主席说:“跟冯主席当年在楚宁时相比,如今的县城是不是气派多了?”冯国富笑道:“那还用说么?现在的官员都很聪明,官做到哪里,城市建设就轰轰烈烈搞到哪里。当年慕绥新上任沈阳市长伊始,副市长马向东就替他出主意,说工业是个无底洞,投进几个亿,连响声都没有;农业是个防空洞,里面票子塞得再多,外面也看不到影子。而拿钱搞城建,立交桥架在那里,大马路铺在那里,楼房竖在那里,街道横在那里,草皮种在那里,哪样都看得见,摸得着,又何乐而不为?”董主席说:“这确实也是个普遍现象。可当官的也不容易,有时你不搞城建还由不得你,开发商瞄准哪块地皮有大钱可赚,缠住你,看你往哪里躲。”陈静如插话说:“董主席真会说话,哪个做官的躲过开发商?现在流行一句话,叫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利益来了,谁还会傻里傻气往边上躲?”

    冯国富叹息一声,说:“是啊,说躲自然是饰词。你真想躲,开发商也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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