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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我真得好好谢谢你。岂止是老太太满意,我们全家都满意。我们家请过那么多保姆,有经验,她们也跟单位里的职工一样:能干的,有个性;没个性的,干活十有八九不行。你帮忙找的那个保姆好,人能干,还脾气好,把老太太哄得要认她当亲闺女,可真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问题。”郭敦淳说着,见柳絮的茶盅快空了,拿起茶壶要帮她斟茶,被柳絮把茶壶抢了过去。

    “儿子参加了高考吧?情况怎么样?”柳絮边替郭敦淳斟茶,边问。

    “他那个状态,还能怎么样?二本线都没上。她妈跟我商量,这孩子再这样待下去,肯定被网络游戏给毁了,最近在跟外面联系,看能不能把他送到国外去。”

    “咱们国家的小孩,升学压力也太大了,又没有什么玩的,也难怪他们。”

    “怪他们也没什么用,又不能像西方国家的那些家长,十八岁后就让孩子进入社会,让他们自己管自己。”

    “西方福利社会,升学压力就业压力都没有我们这么大。”

    “他妈妈也是,只知道送出去,哪里来那么多钱?我又不是什么贪官,说送孩子出去就送孩子出去呀?”

    “钱应该不是问题。郭总,怎么说呢?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我们说话就不要见外了。如果到时候我这边嗯,生意顺利,郭总又确实需要应急,也许,我也能帮助借点儿。”

    郭敦淳大概没想到柳絮会一下子有点吞吞吐吐起来,不禁直直地朝她望过去,抿嘴一笑,却没有吭声。

    “是呀,我想我肯定能帮助借点儿,只要我运气好,有得生意做。”柳絮迎着郭敦淳的目光,很流利地重复了一下前一句话的意思。

    郭敦淳把头一仰,说:“这也就一说。再说了,咱们这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他要是出去了还是上网,或者不能融入那个社会,怎么办?得了得了,别说他的事了,烦。”"

    柳絮抢在郭敦淳前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郭敦淳突然把仰着的脑袋端平了,说:“等等,我想起一件事情来了,伍扬跟我交代工作的时候,特意提到了流金世界置业有限公司的事,他说他已经跟北京总部打了报告,要求拍卖债权。他说如果由我接手他的工作,这是最省事的一条路子,你怎么看?”

    “他还有闲心管这个?”

    “在其位谋其政,他跟我谈话时,不还是信达资产管理公司本省办事处的主任吗?”

    “给北京打报告之前,是不是应该由你们集体讨论一下?”

    “我当时也有这个疑问,但我没有吭声,想听他怎么说。伍扬是这样解释的,他说,如果进行债权拍卖,价格会很低,这个责任不好承担,不如由他自己一个人揽下来,反正他再也不需要什么政绩了。再说了,这样做也并不影响省高院对流金世界四层裙楼的执行工作,等于是两条腿走路。”'

    “真的不影响吗?”

    “这是伍扬的说法,其实,影响不影响,要看省高院执行局对流金世界四层裙楼的拍卖,是否能在债权拍卖之前成交。如果在债权拍卖之前成交了,就不需要再进行债权拍卖了,否则,如果债权拍卖先成交,则流金世界四层裙楼就将与信达资产公司没有关系,而会由新的债权人代为申请执行。”

    “既然这样,伍扬干吗要做那种安排?郭总有什么感觉?”

    “你呢?”

    “不好说。我总觉得伍扬把自己弄进去,似乎与这件事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会吗?那样的话,伍扬下的赌注也太大了。他如果在里面,那他拿什么赌,又赌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不过,如果他真的赌这件事,他一定以为他会赢得更多。当然,也许是我想得太多了。毕竟,伍扬只要一进去,马上就会失去对事态的掌控能力,恰恰这件事又有太多的不可预知因素。伍扬那么精明的人,应该不可能不想到这一点吧?”

    “如果你的假设成立,那么,伍扬找我谈的那些话,也就可以说是别有用心的,那么,他用心何在?”

    “搞不清楚。算了,我们先不管伍扬了。如果北京批了伍扬的报告,郭总会让债权拍卖进行吗?”

    “柳总有何建议?”

    “我没有什么好的建议,我只是希望郭总能给我们一诚公司一次机会。”

    “可是,即使要拍卖,可能也会通过招标的方式择优录取拍卖公司吧。”

    “招标不怕。既然是招标,就有个评标议标的程序,就应该有一个比较大的弹性空间,你说是不是呀,郭总?”

    “柳总,你不会在我主持工作伊始,就给我出什么难题吧?”

    “郭总,你看我像那样的人吗?”

    “我看不出来哟。”

    “那你就等着看好了。”

    伍扬把自己弄进去之前,跟柳茜见过几次面。

    那桩莫须有的丧事被伍扬反复提及,让柳茜说了一系列假话才把最初的谎言圆过去。他怪柳茜没有让他陪着去老家。伍扬说,其实,他除了想在她最伤心的时刻陪伴在她身边,还想找个远离城市喧嚣的地方,买两间破草房子,颐养天年。

    柳茜十多天以后才知道伍扬话里有话,当时她只觉得他有点矫情。她调侃他说: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你以为现在这个世界上还能找到一方净土或什么世外桃源吗?我告诉你,我们老家很多地方电都不通,晚上连电视都没得看,你靠什么打发漫漫长夜?你的周围都是些什么人?留守儿童和孤寡老人,你要想搞一夜情都不知道该找谁。

    伍扬也就一笑,说他人到中年,已经过了把性生活当饭吃的年龄,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饿得慌,他不会这样。他感到自己像骆驼,喝一次水可以管很久很久。

    其实,伍扬对柳茜隐蔽得很深,对自己人生中的那个重要决定,他没有对柳茜说半个字。

    柳茜的目的倒是很明确,绕来绕去,都是围着流金世界四层裙楼的事转。

    对这一点,伍扬倒是一点也不保留,他甚至把她带到自己办公室,关起门来,让她自己看与那几层楼有关的材料,官司如何如何,市人民大剧院的告状信又如何如何,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和盘托出,一点也不保留。

    “你自己好好儿掂量掂量吧。你要是玩不起,就别跟着瞎掺和。”

    这是伍扬结论性的意见。完了,又怕这样的重话太打击了她似的,伍扬换了一种温柔体恤的语气,说:“柳茜同学,其实我一直想找机会告诉你,我觉得你犯了一个方向性的错误。商场也好官场也罢,基本上都是男人的游戏场,女人永远是配角。你别不服气,你看看那些千万富翁、亿万富翁,有几个是女的?你再看看处级干部厅级干部部级干部,又有几个是女的?不错,有些女人确实很能干,但你别以为女人可以通过征服男人征服世界,女人玩来玩去,最终发现,在她上面的还是男人,何必呢?”

    柳茜本能地反驳道:“正因为男人太强势了,所以我们女儿当自强。凭什么要让女人成为男人的附属品而不是相反?”

    伍扬并不想跟她争个输赢,嘻嘻一笑,道:“放松一点,放松一点,我的柳茜同学,我的柳茜妹妹,当附属品并没有什么不好。如果有人供我吃穿用,我都愿意。我甚至觉得去坐几年牢都没有什么,吃了睡睡了吃,干干简单的体力活,蛮好呀。只有跟世俗的纷争拉开距离,才能思考生命原本的意义。”

    柳茜再次错过了伍扬的言外之意。

    当然喽,错过了也就错过了,即使伍扬当时明确无误地告诉柳茜他的决定,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也不会有什么根本性的改变。他们都太独立了,本来就是有自己的各自主张、各自生活的两个人。

    柳茜只是有些郁闷,没想到自己耗了几个月心血的事情,竟然有那么多的麻烦。伍扬的话她又不可能不信,如果要做那个项目,她是离不开伍扬的帮助的。

    也许她真的犯了一个缘木求鱼的方向性错误?

    通过拍卖赚差价,也许并不是她这种人攫取财富的一个好的切入点?

    可是,真要就此放弃,她又心有不甘。

    她履行了诺言,把从股市里套现的钱,存到了贺小君的银行里。贺小君很感激她,觉得她够朋友。她倒不觉得,如果没有自己的个人目的,凭她跟贺小君的关系,她不可能做这种无谓的牺牲,因为这些天股市像吃了壮阳药似的,坚挺得很,一翘老高。她拿着那几个可怜巴巴的利息,还要交利息所得税,这样一来,柳茜的损失可就大了。

    但是,她需要依靠的杜俊和伍扬,几乎不约而同地对她的决定不看好,这就有点要命了。"

    柳茜面临着重新选择。

    跟伍扬见面之前和小姑娘的交锋,已经闹得柳茜心里够别扭的了。

    那一天,她并没有轻易地接受小姑娘拿出来的抵押物,她既不认识刻印章的质材,也不认识用小篆刻在上面的姓名,谁知道那两块石头值几个钱?但她也不想就此跟小姑娘闹翻。小姑娘说得没错,她什么都没有,所以输得起,而自己却有太多的顾忌。

    更让柳茜没有想到的是,那两枚小石头竟然会值那么多的钱。

    去省文物商店估价是小姑娘的主意,那里有一家艺术品鉴定中心。按照那个像账房先生的小老头的估价,其中的一枚,就够他们四个到海南往返不知道几个来回了。

    那个小老头看过印章之后那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更是让柳茜心里一惊。老头儿指着那方大一点的印章问她们:“这位是你俩的什么人?”

    小姑娘刚要张口回答,被柳茜扯住了,让她赶紧把那两枚印章包好,拉着她急急忙忙地离开了省文物商店。

    到了柳茜车上,柳茜逼视着小姑娘,说:“说吧,东西哪儿来的?”

    小姑娘扑哧一笑:“怎么,你真的把自己当成我的表姐了?”

    柳茜说:“我不跟你开玩笑,快点说,你从哪儿偷来的?”

    小姑娘不乐意了,也起了高腔:“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还不明白吗?你怀揣着几十万的东西,可你自己一点儿都不知道,不是偷来的是哪里来的?你现在不说,难道要我打110,让你去跟警察叔叔说?”

    “得了,你以为我是吓大的?”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长大的,但你既然准备拿它来当抵押物,起码你得把它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向我证明它不是赃物。我这要求不过分。”

    小姑娘用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瞪着柳茜,紧紧地咬着嘴唇,固执地一声不吭。

    柳茜向右扭着头,表情严厉地对瞪着小姑娘,也是一声不吭。

    过了足足一分钟,还是小姑娘先把眼光移开了,她也把头向右扭着,自己的右手同时快速地摩挲着车门把手,过了一会儿,她的头偏起来,隔着车窗玻璃朝前面望了一会儿,回过头来朝向柳茜时,已经面目平静如常,旋即冲柳茜一笑,说:“不好意思,表姐,我改变主意了。”不等柳茜答话,拉开车门,走了。

    柳茜没想到小姑娘会这样,连忙跳下车,冲着她的背影喊:“你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小姑娘回过身来朝她笑笑,扬扬手,转身一蹦一跳地走了。"

    柳茜回到车里,发了一会儿呆,想把这件事理出一个头绪,却始终不得要领。

    最简单的方式,她应该返回省文物商店,问一问那小老头儿,那两枚印章刻的到底是谁的名字,这样,说不定能够查到一些线索,或者说通过那两枚印章的主人,找到一个想像的大方向。

    车就停在省文物商店前面的车坪里,柳茜一抬头就能看到它的大门。下车很容易,进门也不难,可是,那个小老头儿会不会跟自己说真话?那两枚印章怎么会值那么多钱?会不会是文物?小姑娘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是不是真的是偷来的?她如果要把它卖掉,算不算贩卖文物?算不算犯法?省文物商店的那个小老头打电话报警没有?

    柳茜再也不敢在那儿待了,急忙把车发动了,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这事儿真的是有点窝囊。

    也许,她应该追上小姑娘,或者偷偷地跟在她后面,搞清楚她到底会去哪里。

    可是,哪里还看得到小姑娘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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