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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瑟平时不会想太多事,但凡遇上一件,便固执的想破脑袋也要想出个所以然。
然而真的想破脑袋也想不出。
霍亦斯手指勾着便利袋,便利袋中装着柠檬和红酒,双手又托着两个半大不大的西瓜,一点点淌着海水走上岸。
景瑟起身去接,霍亦斯躲开不让她动手,两人随地坐在树下。
便利袋中有红酒有柠檬,还放了一只调羹,霍亦斯一手托住个西瓜另一只手握拳敲下,毫不拖泥带水的把西瓜一分为二。
他拿起调羹插进红艳的西瓜瓤中,单手递给景瑟:“吃吧。”
景瑟双手接过瓜,在舱内和霍亦斯一起挣扎时早耗尽了她所有力气,确实该补充下体力。
西瓜还有另外一半,景瑟示意他也吃。
“不用。”霍亦斯淡声拒绝。
他起身抹了把汗额头上的细汗,单手搭腰望着空阔安静的海面,目光有景瑟看不懂的复杂。
景瑟吃了口西瓜,咽了下喉咙,不安问:“很棘手吗?”
“还不至于。”他面色如常。
景瑟很想跟他说:那您的神情能不能不要那么凝重,让人看了直发慌。
秉着不浪费粮食的理念,也不外乎实在饿了,景瑟没一会儿把半个西瓜吃干净,木讷的坐在沙滩上:看海。
景瑟想:这次若能回去,这辈子都不想再看海了。
太阳逐渐西移,温度以人能感受到的速度变凉,好在经过一段时间,景瑟和霍亦斯身上的衣服已经自然干透。
景瑟坐在海边,被风吹干的长发再次随风乱起。
她想问霍亦斯关于蓝玉琳的事,又一想当下的处境就算问出来也没用,更何况根本问不出来,不如先和他等救援。
霍亦斯站在景瑟身旁,看向麻木看海的景瑟的侧脸,目光暗了下,转身往岛中心走。
景瑟听见动静后扭头。
即使知道岛就这么大,知道霍亦斯不会脱离她的视线,景瑟还是一骨碌爬起身屁颠屁颠的跟上。
霍亦斯走到岛中心后发现有一小片干净的空地,抬头跟景瑟说:“把东西都拿过来。”
景瑟脚步刹那顿住。
听懂霍亦斯的意思,她乖乖应下,返回去把红酒和柠檬等都收拾好,像霍亦斯把它们从游艇上取下来那般,勾着便利袋托着西瓜往岛中心走。
岛中心的空地有三四米宽,霍亦斯摘了许多芭蕉叶铺在地上,景瑟轻轻踏进范围内。
霍亦斯抬眼看到景瑟刹那,折芭蕉叶的动作骤然顿住。
“别动,”他望着她轻轻开口。
景瑟一瞬间浑身僵硬。
安静异常的空间,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从景瑟身后传出。
景瑟看不到身后情况,瞬然绷紧浑身神经,恐惧迅速在心底蔓延爬开。
有条五彩斑斓的尖头蛇一路跟随景瑟爬进空地,具有浓浓威胁性的猩红蛇信子不断吐出。
它的目标从开始,一直是视线内前方不断移动的嫩白脚腕。
随着景瑟的脚步顿住,它也跟着不再前行,在景瑟纤细的脚踝边不停徘徊,一米多长的身躯环绕在景瑟双脚周围,立起了前身盯着景瑟的脚腕和随风微晃的裙摆。
动物总会对动物产生好奇,静物便置之不理。
此时景瑟的脚腕已然不动,静物于它不再具备诱惑力,它似乎又把微动的裙摆当成了敌人。
尖细獠牙已经准备好,细小蛇眼中尽是寒栗狠毒,只待伺机而动。
它若发起攻击,难保不会穿过裙摆狠狠咬进景瑟小腿。
“别紧张,什么都没有,”霍亦斯望着景瑟脚下,深邃的眉目露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
景瑟咬牙幽怨的望着他。
她才不相信,他个糟老头子坏的很!
景瑟心中纵有恐惧愤怒和无助,也不敢妄动一分,就算霍亦斯不说她看不到,心下也猜出些许。
霍亦斯唤了她声:“景瑟,听我的。”
景瑟浑身僵硬,眨眨眼。
霍亦斯沉着冷静的望着她,瞄了眼她脚踝,淡淡启唇:“轻轻松动你的手指,让便利袋掉下去。”
景瑟照做不误,很轻的动了动勾着便利袋的食指。
啪
装有红酒和柠檬的便利袋掉落在地,柠檬随之掉出两三颗,在地上咕噜噜滚开。
刹那,一道虹光闪过。
仍在滚落的柠檬被那条五彩斑斓的尖头蛇扑住,它尖利牙齿狠狠刺进柠檬表面,身躯七缠八绕闪电般紧紧裹住了柠檬。
景瑟平生最怕蛇,瞪直了双眼,差点没吓晕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霍亦斯从两米外大步走来,徒手捏住毒蛇的腮腺,迫使它嘴巴大张脑袋不得动弹。
毒蛇还在挣扎。
蛇身松开柠檬,迅速缠绕住霍亦斯强劲有力的胳膊。
好在霍亦斯小臂上的肌肉不容小觑,毒蛇用尽了全力,也只是勒的霍亦斯胳膊发白。
霍亦斯抓到蛇,把危险握于手中后长舒了口气,眉舒眼展的走向景瑟。
“媳妇儿,今晚”
“你别过来”景瑟看到拿着蛇走来的霍亦斯,两眼一瞪,倒抽一口冷气,丢下西瓜转身就跑。
霍亦斯微怔。
看了眼手中垂死挣扎的蛇,又看向躲到树后一脸惊恐望着他的景瑟,霍亦斯首次发出了爽朗笑声。
他笑:“看把你吓的,没出息的样”
霍亦斯很少笑,景瑟见过他嗤笑、轻笑、皮笑肉不笑的笑,从未见过他如此爽朗大笑。
平时他板着脸不苟言笑,如今笑起来增添了些人情味,倒还不错。
可是,他现在爽朗的笑声在景瑟看来无疑是嘲笑!
景瑟郁闷咬唇,生无可恋抬头望天。
却不想,刚好跟树上乘凉的一条圆头翠青蛇打了个照面。
生性温顺的无毒翠青蛇天真懵懂的看着景瑟,黑溜溜的眼睛疑惑的眨啊眨。景瑟呆若木鸡的张着嘴,被吓懵了傻傻的跟着眨了眨双眼。
翠青蛇兴奋的朝景瑟爬了些。
噗通
景瑟一翻白眼昏了过去。
人摔倒的动静略重,惊起草林中一阵慌乱,几只鸟儿扑闪着翅膀飞走。
太阳发出的光芒不再强烈,天边逐渐出现片片晚霞,夕阳盛放后又逐渐消匿。
黄昏时,景瑟在霍亦斯怀中被唤醒,惹了事的翠青蛇早已逃之夭夭,而之前那条毒蛇软绵绵的躺在地上,毫无生命象征显然已经死透。
景瑟昏倒后,霍亦斯干脆也不叫她,守着她彻底解决了毒蛇,又从游艇舱内取了些东西。
景瑟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冷的搓了搓胳膊:“天怎么黑了”
“时候到了不黑?”霍亦斯把从舱内取出的床单披到她身上,裹粽子似的把她裹住,大掌揉了揉她脑袋,唇角缓缓上扬:“一孕傻三年,儿子都五岁了,你想傻几年?”
景瑟深觉全程都在被他嘲笑,咬唇有些烦乱的拨开他的手。
“霍亦斯,咱们总不能黑灯瞎火的过一晚,晚上也挺冷的,而且这里到处都是危险”景瑟想到毒蛇和翠青蛇,仍有恐惧的咽了下喉咙。
霍亦斯指了指旁边一堆半干不湿的柴:“喏,准备好了。”
景瑟双眼微亮:“那生火吧!”
霍亦斯亦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慢条斯理的说:“生可以,问题就是,没火。”
景瑟:“”霍亦斯习惯把烟和打火机放于裤子口袋中,一路和海水斗争,烟早就呜呼在海水中,打火机也进了水。
霍亦斯把金属打火机递给景瑟,沉甸甸的机身坠了下景瑟的手,冰凉的触感让人精神一振。
她依偎在霍亦斯怀中,打开盖用力打了下火,结果毛的火星都没有。
一连好几下,景瑟无奈的把火机丢给霍亦斯。
“上万的打火机又有什么用,进了水依旧是个哑巴。”景瑟起身裹紧了被单,唉声叹气。
霍亦斯:“嗯,以后换成两块钱防水的。”
景瑟淡淡瞥他眼。
霍亦斯起身走向便利袋前,把剩余几个柠檬捡起来,地上还有被景瑟摔了个稀巴烂的西瓜,还有被毒蛇咬坏的柠檬。
被毒蛇咬到的柠檬已经腐烂发黄,可见蛇毒有多猛。
景瑟看向被摔碎的西瓜,只觉得罪恶感升上心头,那可以说是她和霍亦斯唯一的口粮了。
此时景瑟肚子又传来咕咕声,中午那半个西瓜水分居多,这会儿早已消化完。
景瑟可怜兮兮的望着霍亦斯,摸了摸空腹。
“再忍会儿,”霍亦斯自然也听到了她肚子叫的声音,闻言的景瑟脸色微微泛红,霍亦斯捡起两瓶没摔碎的红酒,淡声问景瑟:“吃过蛇肉吗?”
景瑟双眼微睁,不明白。
霍亦斯:“给你做醉蛇。”
这下景瑟双眼瞪的溜圆,惊讶问:“怎么做?拿红酒泡?直接生啃?”
想想那血腥画面,景瑟表示不能接受。
霍亦斯没有回答景瑟的问题,让景瑟好好在原地待着,一个人趁着天还未黑又上了游艇,再回来后身上多了许多东西。
景瑟发现,竟然有刀叉。
霍亦斯回来后把东西放下,拿出一瓶机油浇到火堆上,从怀中掏出火机打了好多次,终于打出一点火花。
一点火花遇上机油,便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不大的空间乍然明亮,一阵暖意缓慢自火堆向外扩散,有了火光后也不用再怕蛇虫鼠蚁。
景瑟问:“你哪弄的机油?”
霍亦斯看她眼,伸手招呼她到火堆前来,漫不经心的解释:“下午撬了油箱,油箱锁的太结实,半天才露一点缝,滴了一下午才攒小半瓶。”
景瑟竟无言以对。
也对,舱内进水,游艇已经不能下海,上面的东西是能用就用,当下保命最要紧。
同时景瑟也感觉到霍亦斯的强大,他总能未雨绸缪凡事提前做好准备。
小岛空寂非常,火光照耀着两人,霍亦斯拨弄火堆的神情很认真。
墨色夜空下,空阔的海面衬托着一座孤岛,孤岛中亮起一盏篝火,映出两个人的身影。
身处恶劣环境中,景瑟的心理防线要弱些,下意识向霍亦斯靠近些许。
景瑟裹着床单,伸手碰了碰霍亦斯的胳膊,指尖所触一片微凉。
霍亦斯看了她眼,反手握了下景瑟的手,轻声喃了句:“还行,被单裹紧点,别再着凉。”
景瑟抿唇问:“你不冷吗?”
他轻嗤:“男女体温不同,我不冷,你管好你自己。”
景瑟再次无言以对。
霍亦斯动作麻利的把蛇剥皮、切段,而后拿红酒洗刷了两边,缠在粗壮树枝上放到火中烤。
景瑟这才明白他说的醉蛇。
“烤蛇肉啊”景瑟舔了舔唇角,原谅她没有善心连蛇肉都忍心吃。
霍亦斯见她丝毫不怕,甚至有些期待,眼底多了些兴味:“女孩子不应该很拒绝吃这种东西吗?”
景瑟:“那肯定是不够饿,要是有别的吃,谁愿意吃毒蛇?”
还不都是生活所迫。
霍亦斯点头。
“好好坐着,我去海边一趟。”他说完,拎着两个空酒瓶离开篝火。
如今天色已黑,景瑟看了眼腕上手表,还好她的手表防水,仍旧尽职尽责的工作着。
嗯,不知不觉七点半了。
不多时霍亦斯从海边回来,手中两个红酒瓶中装了水,好在舱内储存的淡水还有些,却也只接出来一点。
霍亦斯回来后,把两瓶水放到景瑟跟前,在她身边坐下,顺手翻了翻烤蛇肉。
自始至终景瑟都安安静静,不说话也不闹,闹的代价她如今已经尝到。
岛上有不少叫不上名的野草和野菜,霍亦斯随手拔起一棵小野菜,放在眼前仔细观看了片刻,摘了一片送入口中。
景瑟刹那瞪大双眼。
他们还不至于沦落到吃野菜的程度吧?
望着霍亦斯不寻常的行为,景瑟暗想事情是不是更严重些,比如救援队明天根本找不到他们,比如游艇上根本没有雷达。
景瑟望着霍亦斯嚼野菜的动作,伸手也拔了手边的一颗,往口中送去。
野菜还没入口,一只大掌把景瑟手中的菜夺了过去,又一巴掌轻轻闷到景瑟后脑勺上,霍亦斯愠怒轻斥:“干什么呢?”
景瑟被拍的发懵,顿觉委屈,红了眼眶:“吃野菜啊”“你吃个毛,”霍亦斯顺手把从景瑟手中夺走的野菜丢进火堆,把手中的那颗丢给了她,阴阳怪气的说:“成天想不开,山珍海味你不想竟然想吃野菜,实在想吃给你这个。”
野菜丢进景瑟怀中。
景瑟呆呆看了看绿茵茵的菜叶,又看向霍亦斯:“没什么区别”
“这个没毒,刚刚那种有毒。”霍亦斯动手翻着烤蛇,随意回。
景瑟微愕。
半天,她才回神,声音不太确定的压低:“你都尝过了?”
霍亦斯:“嗯。”一刹那景瑟不知该说什么好,有种奇怪的情绪在心里慢慢爬开,促使她不看霍亦斯却又忍不住偷瞥他。
蛇肉烤好后,霍亦斯先尝了下其中滋味,确定无误后才给景瑟。
就好像皇上身边的试菜人,没有把握的东西他都先尝试下,确定安全后才递给景瑟。
景瑟咬着味道还不错的蛇肉,却味同爵蜡般难忍。
他突然对她这么好,让她难以置信。
不相信的同时又附带着狂喜。
却又有道鸿沟阻隔在他们之间。
于此,浓浓狂喜中又掺杂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她母亲的事还没有搞清楚,他跟叶依依是否了断的事她还没有把握,现在她和他是很甜蜜,但她很怕这平静会被一滴水突然打破。
正胡思乱想时,忽然一个切成几瓣的柠檬递到景瑟跟前。
霍亦斯安排:“和肉一起吃,荤素搭配。”
两人坐的很近,景瑟侧眼就看到霍亦斯在火光照映下的脸,他熠熠生辉的双眼中似乎有光。
景瑟的视线落到他手中切好的柠檬上,下意识咽了下喉咙。
象征性拿走一瓣,景瑟缓缓把柠檬送入口中。
嗯,甜丝丝的。
“怎么了?”霍亦斯见她神色不对,把柠檬放到她跟前的空地面,在被单一角擦了下手,又叮嘱:“等会儿别忘喝水。”
景瑟眼眶瞬然温热,尽量平静的开口:“你也吃啊”从头至尾,他都只在给她试吃时才吃东西,烤好的蛇肉也只碰了两块,全程都在为她忙前忙后。
霍亦斯看到景瑟眼中的晶莹,不由眯眼,难以置信般勾起唇角,笑问:“又哭?被我感动到了?”
景瑟倔强瞪眼:“不是,柠檬太酸。”
“是吗?”霍亦斯眉心闪过诧异。
他伸手拿起一小瓣送入口中。
微尝了下,他疑惑蹙眉:“不酸啊?是不是蛇肉有问题?”他刹那面色微凝,伸手去拿景瑟手中的蛇肉:“先别吃了。”
景瑟反射性把肉往上扬。
“景瑟!”霍亦斯语声重些,似是责怪景瑟的不懂事,凌厉眉心又闪过一丝疑惑。
景瑟心中正乱,咬唇深呼吸:“霍亦斯,我警告你别凶我!”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霍亦斯蹙起眉心,似是不信景瑟在威胁他。
景瑟望着霍亦斯眼底的愠怒和隐藏的关心,鼓起所有勇气,看了眼左手的肉和右手的柠檬,把肉放下,咬了口柠檬扑向他。
不就是扑人?
谁还不会扑个人了?
篝火被海风吹的摇曳,霍亦斯毫无防备被景瑟扑的身形晃了好几下,手撑住地面才勉强稳住身子。
霍亦斯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把景瑟接住,目露疑惑:“投怀送抱?”
景瑟把全部力量都压在霍亦斯身上,脑袋垂下紧贴他的胸膛,这一刻放下所有防备和怨恨,全身心的依赖着他。
“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好似梦中的温柔乡。
火光下,霍亦斯神情淡淡,说不上有什么表情。
景瑟久久等不来他的回复,抓着他肩膀的手缩紧,心想他是不是又陷入了关于叶依依的魔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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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瑟平时不会想太多事,但凡遇上一件,便固执的想破脑袋也要想出个所以然。
然而真的想破脑袋也想不出。
霍亦斯手指勾着便利袋,便利袋中装着柠檬和红酒,双手又托着两个半大不大的西瓜,一点点淌着海水走上岸。
景瑟起身去接,霍亦斯躲开不让她动手,两人随地坐在树下。
便利袋中有红酒有柠檬,还放了一只调羹,霍亦斯一手托住个西瓜另一只手握拳敲下,毫不拖泥带水的把西瓜一分为二。
他拿起调羹插进红艳的西瓜瓤中,单手递给景瑟:“吃吧。”
景瑟双手接过瓜,在舱内和霍亦斯一起挣扎时早耗尽了她所有力气,确实该补充下体力。
西瓜还有另外一半,景瑟示意他也吃。
“不用。”霍亦斯淡声拒绝。
他起身抹了把汗额头上的细汗,单手搭腰望着空阔安静的海面,目光有景瑟看不懂的复杂。
景瑟吃了口西瓜,咽了下喉咙,不安问:“很棘手吗?”
“还不至于。”他面色如常。
景瑟很想跟他说:那您的神情能不能不要那么凝重,让人看了直发慌。
秉着不浪费粮食的理念,也不外乎实在饿了,景瑟没一会儿把半个西瓜吃干净,木讷的坐在沙滩上:看海。
景瑟想:这次若能回去,这辈子都不想再看海了。
太阳逐渐西移,温度以人能感受到的速度变凉,好在经过一段时间,景瑟和霍亦斯身上的衣服已经自然干透。
景瑟坐在海边,被风吹干的长发再次随风乱起。
她想问霍亦斯关于蓝玉琳的事,又一想当下的处境就算问出来也没用,更何况根本问不出来,不如先和他等救援。
霍亦斯站在景瑟身旁,看向麻木看海的景瑟的侧脸,目光暗了下,转身往岛中心走。
景瑟听见动静后扭头。
即使知道岛就这么大,知道霍亦斯不会脱离她的视线,景瑟还是一骨碌爬起身屁颠屁颠的跟上。
霍亦斯走到岛中心后发现有一小片干净的空地,抬头跟景瑟说:“把东西都拿过来。”
景瑟脚步刹那顿住。
听懂霍亦斯的意思,她乖乖应下,返回去把红酒和柠檬等都收拾好,像霍亦斯把它们从游艇上取下来那般,勾着便利袋托着西瓜往岛中心走。
岛中心的空地有三四米宽,霍亦斯摘了许多芭蕉叶铺在地上,景瑟轻轻踏进范围内。
霍亦斯抬眼看到景瑟刹那,折芭蕉叶的动作骤然顿住。
“别动,”他望着她轻轻开口。
景瑟一瞬间浑身僵硬。
安静异常的空间,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从景瑟身后传出。
景瑟看不到身后情况,瞬然绷紧浑身神经,恐惧迅速在心底蔓延爬开。
有条五彩斑斓的尖头蛇一路跟随景瑟爬进空地,具有浓浓威胁性的猩红蛇信子不断吐出。
它的目标从开始,一直是视线内前方不断移动的嫩白脚腕。
随着景瑟的脚步顿住,它也跟着不再前行,在景瑟纤细的脚踝边不停徘徊,一米多长的身躯环绕在景瑟双脚周围,立起了前身盯着景瑟的脚腕和随风微晃的裙摆。
动物总会对动物产生好奇,静物便置之不理。
此时景瑟的脚腕已然不动,静物于它不再具备诱惑力,它似乎又把微动的裙摆当成了敌人。
尖细獠牙已经准备好,细小蛇眼中尽是寒栗狠毒,只待伺机而动。
它若发起攻击,难保不会穿过裙摆狠狠咬进景瑟小腿。
“别紧张,什么都没有,”霍亦斯望着景瑟脚下,深邃的眉目露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
景瑟咬牙幽怨的望着他。
她才不相信,他个糟老头子坏的很!
景瑟心中纵有恐惧愤怒和无助,也不敢妄动一分,就算霍亦斯不说她看不到,心下也猜出些许。
霍亦斯唤了她声:“景瑟,听我的。”
景瑟浑身僵硬,眨眨眼。
霍亦斯沉着冷静的望着她,瞄了眼她脚踝,淡淡启唇:“轻轻松动你的手指,让便利袋掉下去。”
景瑟照做不误,很轻的动了动勾着便利袋的食指。
啪
装有红酒和柠檬的便利袋掉落在地,柠檬随之掉出两三颗,在地上咕噜噜滚开。
刹那,一道虹光闪过。
仍在滚落的柠檬被那条五彩斑斓的尖头蛇扑住,它尖利牙齿狠狠刺进柠檬表面,身躯七缠八绕闪电般紧紧裹住了柠檬。
景瑟平生最怕蛇,瞪直了双眼,差点没吓晕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霍亦斯从两米外大步走来,徒手捏住毒蛇的腮腺,迫使它嘴巴大张脑袋不得动弹。
毒蛇还在挣扎。
蛇身松开柠檬,迅速缠绕住霍亦斯强劲有力的胳膊。
好在霍亦斯小臂上的肌肉不容小觑,毒蛇用尽了全力,也只是勒的霍亦斯胳膊发白。
霍亦斯抓到蛇,把危险握于手中后长舒了口气,眉舒眼展的走向景瑟。
“媳妇儿,今晚”
“你别过来”景瑟看到拿着蛇走来的霍亦斯,两眼一瞪,倒抽一口冷气,丢下西瓜转身就跑。
霍亦斯微怔。
看了眼手中垂死挣扎的蛇,又看向躲到树后一脸惊恐望着他的景瑟,霍亦斯首次发出了爽朗笑声。
他笑:“看把你吓的,没出息的样”
霍亦斯很少笑,景瑟见过他嗤笑、轻笑、皮笑肉不笑的笑,从未见过他如此爽朗大笑。
平时他板着脸不苟言笑,如今笑起来增添了些人情味,倒还不错。
可是,他现在爽朗的笑声在景瑟看来无疑是嘲笑!
景瑟郁闷咬唇,生无可恋抬头望天。
却不想,刚好跟树上乘凉的一条圆头翠青蛇打了个照面。
生性温顺的无毒翠青蛇天真懵懂的看着景瑟,黑溜溜的眼睛疑惑的眨啊眨。景瑟呆若木鸡的张着嘴,被吓懵了傻傻的跟着眨了眨双眼。
翠青蛇兴奋的朝景瑟爬了些。
噗通
景瑟一翻白眼昏了过去。
人摔倒的动静略重,惊起草林中一阵慌乱,几只鸟儿扑闪着翅膀飞走。
太阳发出的光芒不再强烈,天边逐渐出现片片晚霞,夕阳盛放后又逐渐消匿。
黄昏时,景瑟在霍亦斯怀中被唤醒,惹了事的翠青蛇早已逃之夭夭,而之前那条毒蛇软绵绵的躺在地上,毫无生命象征显然已经死透。
景瑟昏倒后,霍亦斯干脆也不叫她,守着她彻底解决了毒蛇,又从游艇舱内取了些东西。
景瑟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冷的搓了搓胳膊:“天怎么黑了”
“时候到了不黑?”霍亦斯把从舱内取出的床单披到她身上,裹粽子似的把她裹住,大掌揉了揉她脑袋,唇角缓缓上扬:“一孕傻三年,儿子都五岁了,你想傻几年?”
景瑟深觉全程都在被他嘲笑,咬唇有些烦乱的拨开他的手。
“霍亦斯,咱们总不能黑灯瞎火的过一晚,晚上也挺冷的,而且这里到处都是危险”景瑟想到毒蛇和翠青蛇,仍有恐惧的咽了下喉咙。
霍亦斯指了指旁边一堆半干不湿的柴:“喏,准备好了。”
景瑟双眼微亮:“那生火吧!”
霍亦斯亦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慢条斯理的说:“生可以,问题就是,没火。”
景瑟:“”霍亦斯习惯把烟和打火机放于裤子口袋中,一路和海水斗争,烟早就呜呼在海水中,打火机也进了水。
霍亦斯把金属打火机递给景瑟,沉甸甸的机身坠了下景瑟的手,冰凉的触感让人精神一振。
她依偎在霍亦斯怀中,打开盖用力打了下火,结果毛的火星都没有。
一连好几下,景瑟无奈的把火机丢给霍亦斯。
“上万的打火机又有什么用,进了水依旧是个哑巴。”景瑟起身裹紧了被单,唉声叹气。
霍亦斯:“嗯,以后换成两块钱防水的。”
景瑟淡淡瞥他眼。
霍亦斯起身走向便利袋前,把剩余几个柠檬捡起来,地上还有被景瑟摔了个稀巴烂的西瓜,还有被毒蛇咬坏的柠檬。
被毒蛇咬到的柠檬已经腐烂发黄,可见蛇毒有多猛。
景瑟看向被摔碎的西瓜,只觉得罪恶感升上心头,那可以说是她和霍亦斯唯一的口粮了。
此时景瑟肚子又传来咕咕声,中午那半个西瓜水分居多,这会儿早已消化完。
景瑟可怜兮兮的望着霍亦斯,摸了摸空腹。
“再忍会儿,”霍亦斯自然也听到了她肚子叫的声音,闻言的景瑟脸色微微泛红,霍亦斯捡起两瓶没摔碎的红酒,淡声问景瑟:“吃过蛇肉吗?”
景瑟双眼微睁,不明白。
霍亦斯:“给你做醉蛇。”
这下景瑟双眼瞪的溜圆,惊讶问:“怎么做?拿红酒泡?直接生啃?”
想想那血腥画面,景瑟表示不能接受。
霍亦斯没有回答景瑟的问题,让景瑟好好在原地待着,一个人趁着天还未黑又上了游艇,再回来后身上多了许多东西。
景瑟发现,竟然有刀叉。
霍亦斯回来后把东西放下,拿出一瓶机油浇到火堆上,从怀中掏出火机打了好多次,终于打出一点火花。
一点火花遇上机油,便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不大的空间乍然明亮,一阵暖意缓慢自火堆向外扩散,有了火光后也不用再怕蛇虫鼠蚁。
景瑟问:“你哪弄的机油?”
霍亦斯看她眼,伸手招呼她到火堆前来,漫不经心的解释:“下午撬了油箱,油箱锁的太结实,半天才露一点缝,滴了一下午才攒小半瓶。”
景瑟竟无言以对。
也对,舱内进水,游艇已经不能下海,上面的东西是能用就用,当下保命最要紧。
同时景瑟也感觉到霍亦斯的强大,他总能未雨绸缪凡事提前做好准备。
小岛空寂非常,火光照耀着两人,霍亦斯拨弄火堆的神情很认真。
墨色夜空下,空阔的海面衬托着一座孤岛,孤岛中亮起一盏篝火,映出两个人的身影。
身处恶劣环境中,景瑟的心理防线要弱些,下意识向霍亦斯靠近些许。
景瑟裹着床单,伸手碰了碰霍亦斯的胳膊,指尖所触一片微凉。
霍亦斯看了她眼,反手握了下景瑟的手,轻声喃了句:“还行,被单裹紧点,别再着凉。”
景瑟抿唇问:“你不冷吗?”
他轻嗤:“男女体温不同,我不冷,你管好你自己。”
景瑟再次无言以对。
霍亦斯动作麻利的把蛇剥皮、切段,而后拿红酒洗刷了两边,缠在粗壮树枝上放到火中烤。
景瑟这才明白他说的醉蛇。
“烤蛇肉啊”景瑟舔了舔唇角,原谅她没有善心连蛇肉都忍心吃。
霍亦斯见她丝毫不怕,甚至有些期待,眼底多了些兴味:“女孩子不应该很拒绝吃这种东西吗?”
景瑟:“那肯定是不够饿,要是有别的吃,谁愿意吃毒蛇?”
还不都是生活所迫。
霍亦斯点头。
“好好坐着,我去海边一趟。”他说完,拎着两个空酒瓶离开篝火。
如今天色已黑,景瑟看了眼腕上手表,还好她的手表防水,仍旧尽职尽责的工作着。
嗯,不知不觉七点半了。
不多时霍亦斯从海边回来,手中两个红酒瓶中装了水,好在舱内储存的淡水还有些,却也只接出来一点。
霍亦斯回来后,把两瓶水放到景瑟跟前,在她身边坐下,顺手翻了翻烤蛇肉。
自始至终景瑟都安安静静,不说话也不闹,闹的代价她如今已经尝到。
岛上有不少叫不上名的野草和野菜,霍亦斯随手拔起一棵小野菜,放在眼前仔细观看了片刻,摘了一片送入口中。
景瑟刹那瞪大双眼。
他们还不至于沦落到吃野菜的程度吧?
望着霍亦斯不寻常的行为,景瑟暗想事情是不是更严重些,比如救援队明天根本找不到他们,比如游艇上根本没有雷达。
景瑟望着霍亦斯嚼野菜的动作,伸手也拔了手边的一颗,往口中送去。
野菜还没入口,一只大掌把景瑟手中的菜夺了过去,又一巴掌轻轻闷到景瑟后脑勺上,霍亦斯愠怒轻斥:“干什么呢?”
景瑟被拍的发懵,顿觉委屈,红了眼眶:“吃野菜啊”“你吃个毛,”霍亦斯顺手把从景瑟手中夺走的野菜丢进火堆,把手中的那颗丢给了她,阴阳怪气的说:“成天想不开,山珍海味你不想竟然想吃野菜,实在想吃给你这个。”
野菜丢进景瑟怀中。
景瑟呆呆看了看绿茵茵的菜叶,又看向霍亦斯:“没什么区别”
“这个没毒,刚刚那种有毒。”霍亦斯动手翻着烤蛇,随意回。
景瑟微愕。
半天,她才回神,声音不太确定的压低:“你都尝过了?”
霍亦斯:“嗯。”一刹那景瑟不知该说什么好,有种奇怪的情绪在心里慢慢爬开,促使她不看霍亦斯却又忍不住偷瞥他。
蛇肉烤好后,霍亦斯先尝了下其中滋味,确定无误后才给景瑟。
就好像皇上身边的试菜人,没有把握的东西他都先尝试下,确定安全后才递给景瑟。
景瑟咬着味道还不错的蛇肉,却味同爵蜡般难忍。
他突然对她这么好,让她难以置信。
不相信的同时又附带着狂喜。
却又有道鸿沟阻隔在他们之间。
于此,浓浓狂喜中又掺杂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她母亲的事还没有搞清楚,他跟叶依依是否了断的事她还没有把握,现在她和他是很甜蜜,但她很怕这平静会被一滴水突然打破。
正胡思乱想时,忽然一个切成几瓣的柠檬递到景瑟跟前。
霍亦斯安排:“和肉一起吃,荤素搭配。”
两人坐的很近,景瑟侧眼就看到霍亦斯在火光照映下的脸,他熠熠生辉的双眼中似乎有光。
景瑟的视线落到他手中切好的柠檬上,下意识咽了下喉咙。
象征性拿走一瓣,景瑟缓缓把柠檬送入口中。
嗯,甜丝丝的。
“怎么了?”霍亦斯见她神色不对,把柠檬放到她跟前的空地面,在被单一角擦了下手,又叮嘱:“等会儿别忘喝水。”
景瑟眼眶瞬然温热,尽量平静的开口:“你也吃啊”从头至尾,他都只在给她试吃时才吃东西,烤好的蛇肉也只碰了两块,全程都在为她忙前忙后。
霍亦斯看到景瑟眼中的晶莹,不由眯眼,难以置信般勾起唇角,笑问:“又哭?被我感动到了?”
景瑟倔强瞪眼:“不是,柠檬太酸。”
“是吗?”霍亦斯眉心闪过诧异。
他伸手拿起一小瓣送入口中。
微尝了下,他疑惑蹙眉:“不酸啊?是不是蛇肉有问题?”他刹那面色微凝,伸手去拿景瑟手中的蛇肉:“先别吃了。”
景瑟反射性把肉往上扬。
“景瑟!”霍亦斯语声重些,似是责怪景瑟的不懂事,凌厉眉心又闪过一丝疑惑。
景瑟心中正乱,咬唇深呼吸:“霍亦斯,我警告你别凶我!”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霍亦斯蹙起眉心,似是不信景瑟在威胁他。
景瑟望着霍亦斯眼底的愠怒和隐藏的关心,鼓起所有勇气,看了眼左手的肉和右手的柠檬,把肉放下,咬了口柠檬扑向他。
不就是扑人?
谁还不会扑个人了?
篝火被海风吹的摇曳,霍亦斯毫无防备被景瑟扑的身形晃了好几下,手撑住地面才勉强稳住身子。
霍亦斯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把景瑟接住,目露疑惑:“投怀送抱?”
景瑟把全部力量都压在霍亦斯身上,脑袋垂下紧贴他的胸膛,这一刻放下所有防备和怨恨,全身心的依赖着他。
“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好似梦中的温柔乡。
火光下,霍亦斯神情淡淡,说不上有什么表情。
景瑟久久等不来他的回复,抓着他肩膀的手缩紧,心想他是不是又陷入了关于叶依依的魔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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