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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头发。她把花扔在地上,还用脚踩烂。

    接着她亮出那根棍子,开始象伯蒂拉昨天晚上看到过的那样往她肩膀上打。

    这一切十分可耻,实在有失尊严,伯蒂拉心里很苦恼,走出房间躲到屋子的其他地方去了。’

    她在那里也不能不听到姑姑的大声责骂和吼叫。

    “她神经不正常了,”她心想:“我想她独自在这里生活,准是发疯了!”

    她意识到自己在这里没一个人可以依靠,没一个人可以求助,心里痛苦得简直要发狂。

    由于她极度紧张不安,当她们用勺给孩子们分好米饭,她和姑姑坐在一起吃午饭时,便问:

    “古晋还有没有别的欧洲人?”

    “王公和他的妻子就住在这里,”阿加莎姑姑愠怒地回答“可是他们对我在这里从事的工作并不理解,依我看,他是个不称职的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伯蒂拉问。

    “我确实亲耳听到查尔斯爵士说过,英语是一种笨拙的、粗野的语言,实在不值得去讲,他宁愿讲法语或是达雅克人那种奇怪的、多喉音的语言,”奥文斯顿小姐回答。

    听她的口气,法语似乎是某种污秽的东西,她接着着又说:

    “你想知道这里有没有欧洲人?好吧,要是你想交朋友的话,这里倒是有一个给王公当差的法国佣人,还有三对已婚夫妇,对我说来他们毫无用处,还有五、六个单身汉,不过他们是不会来向你求婚的。”

    “我没这个意思,”伯蒂拉抗议说。

    “不敬上帝的贱民!蠢货!无知的人!他们准备让那些异教徒保留他们野蛮、可恶的习俗!”

    阿加莎姑姑从桌旁站起身来,提高了嗓门喊叫:

    “我是孤身一人!这里只有我我在实践上帝的意志,把上帝的光明带进黑暗。”

    她说话时,眼睛里几乎冒出了火,这使伯蒂拉比以往更加怕她了。

    “她真的疯了!”她想,不知道应不应当把这情况告诉住在阿斯塔那官里的查尔斯布洛克爵士。

    后来她对自己说,统治着这整片土地的王公是不会把她和她的难题放在心上的。

    在这么狭小的社交范围里,他们一定都认识她的姑姑,知道她想做的工作。或许会有人到传教所来,她将有机会告诉他们,自己为什么害怕。

    可是没有人来接近她们。她们似乎完全孤独地生活在这座门前有块泥地运动场、四处几乎全被丛林所包围的丑陋不堪的房子里。

    传教所里什么书都没有,只有圣经和一些定期从英国寄来的宗教宣传品,姑姑自来到沙捞越之日起就积累这些小册子。

    晚上,当伯蒂拉独自躺在她那张硬邦邦的床上时,她开始感到害怕,怕自己已经进了一座她永远也不能从中逃脱的监狱。

    她白天忙得几乎没时间去思索;因为她姑姑说过要她拼命干活,这话一点也不夸张。

    伯蒂拉发现自己要打扫传教所内全部生活区的卫生,而且在她到达后的第二天,把做饭的事也交给她了。

    傍孩子们做饭的那个老女人。不是生病就是出门儿。

    地板要每天擦干净,因为蚂蚁和伯蒂拉厌恶的大量其他昆虫会来蚕食。

    还有孩子们的衣服要洗那是一堆什么样的东西呀!

    伯蒂拉得知,他们大多数人是赤裸着身子来上学的,因此她姑姑做了些口袋型的棉布外衣,从他们的脑袋上套下去,以遮盖他们瘦骨嶙峋的棕色身体。

    那三名服刑的妇女尽可能少于活,甚至试着要公然反抗她的姑姑。伯蒂拉不久就发现,自己宁愿多于杂活,也不愿听到姑姑向她们尖叫,看到她用棍子抽打她们。

    只有在晚上,她才得以从那似乎是无尽无休的噪声、不愉快的事件和劳役中逃脱出来。

    那时,她会独自躺在那间窒闷的小房间里,倾听屋外的牛蛙、树蛙和奇形怪状的甲虫以各自特有的声音所组成的合唱。

    她经常听到合唱的声音在高涨、在增强,直到在她看来似乎每一棵树、每一瓣叶子、每一茎小草都是活生生的,它们都在温柔的夜色中召唤自己的配偶。

    她知道自己也和它们一样在召唤,她的心越过大海飞向一个男人,他曾给予她从未领略过的全部幸福。

    “我爱他!”她暗暗对自己说“我爱他,我永远爱他。”

    在伯蒂拉来到传教所后的一个星期,她经历了一件使她感到颤栗和恐惧的事。

    两个较大的孩子之间发生了争吵,后来打起来了,互相抓住对方的头发,但伯蒂拉可以肯定,他们不是真的动怒,其中闹着玩的成份要更多一些。

    可是她姑姑对这件事持有不同的看法,她从屋里来到操场,开始狂怒地向那个达雅克女人尖叫,因为正轮到这个女人当班。

    她逐渐变得暴跳如雷,尖叫辱骂,接着不可避免地抡起老是放在手头的那根细棍向那个女人打去。

    那个女人转身就逃,但不知怎地,也可能被推了一下,她摔倒在地了。

    因此她落入了阿加莎姑姑之手,棍子不断猛烈地落在她的肩膀上、背脊上,落在她身体的每一处,她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挣扎。

    和这个身材魁梧的英国老女人相比,达雅克女人个子要小得多,伯蒂拉觉得她看见挨她姑姑打的似乎是一个孩子。

    她不知道自己在于什么,凭着本能就冲向前去。

    “住手,阿加莎姑姑,”她喊道。“马上住手!这太过分了,这是残酷的行为,你没有权利这样打人。”

    她的姑姑似乎没听见她的话,她处在一种明显的兴奋状态中,仍继续打那个倒在地上的女人。

    “住手!”伯蒂拉又喊了一声。

    她伸出手抓住了姑姑的手臂,但棍子却落到她自己的肩膀上,她姑姑打了她两下以后就把她推开,继续惩罚倒在地上的女人。

    伯蒂拉的阻拦使那个达雅克女人有机会跪了起采,此刻她还在忍受抽打,她竭尽全力高声喊叫,一边向外爬去。

    伯蒂拉让她姑姑推了一下,也跌倒在地。

    她躺在地上,眼看着那个女人站起身来奔向她和另外两名教师一起住的那间棚屋里去避难。

    突然,在棚屋后面茂密的灌木丛中,伯蒂拉看见了一张脸。

    这是一张男人的脸,不用别人说,她就知道这是一个达雅克人。

    她能看见他身体上刺着蓝色的花纹和黑头发上的羽毛。

    他的脸都气歪了,但她只是瞥见了一眼,随后他的身影就隐没在灌木丛的叶子里。

    后来,她觉得背上被姑姑拍打的地方很疼,她怀着怜悯的感情想,另一个女人该忍受多大的痛苦呀,她拿不定主意该不该把自己看到的景象告诉姑姑。

    这是她到传教所来以后,第一次发现当地的土著男子。

    那个达雅克女人竟会留在这里日复一日地忍受虐待,她不得不认为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那次鞭挞比她见过的哪一次都厉害,当天晚上伯蒂拉觉得自己实在无心再去欣赏青蛙和甲虫发出的神奇的音乐了。

    她曾经认为她们是这一带丛林中仅有的居民。

    可是现在她知道了,那里还有达雅克族武士,他们最宝贵的财产就是被他们砍下后风干、熏制过的人头。

    萨耶勋爵乘坐一艘炮艇来到古晋。

    他知道,在伯蒂拉乘坐那艘往返于新加坡和古晋之间的班船离去后,他必须等候十四天才能乘上船。

    只要有别的办法,他就不打算等待这么久。

    他的一项任务就是会见新加坡基地的任何一艘军舰的舰长;对他说来,要求派一只炮艇把他送到某个岛上去简直易如反掌。

    他知道,他把沙捞越定为他访问计划中的第一站已在某种程度上引起了惊讶。

    在所有岛屿上都有相当数量的麻烦事,真是各有各的难处。

    镑地的英国官员们都期待着萨耶勋爵能在他的职权范围内尽可能对他们提供帮助,他发现单是新加坡一地就有无数人希望能见到他。

    他们都有冤情要申诉,希望萨耶勋爵能把这些情况转告英国政府。

    同时己安排好一系列官方的盛大集会,希望他能出席。

    可是他专横地举手一挥,就把这一切都推开了,他说自己先要到沙捞越去一次,然后才能办别的事。

    他一贯我行我素,尤其是在官场人物面前更是如此,因此他的举动并没引起任何真正的反对。

    登上炮艇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了,只有上了船他才会感到安慰,心想他终于能前去追寻伯蒂拉了。

    他谨慎小心,不让任何人知道他此行的真正目的,这样可以保证伯蒂拉免受他最讨厌的女人们飞短流长的伤害。

    她早已为此受够了苦,他不想再给她增添麻烦。

    因此,他一到达古晋,就让炮艇停泊在通往阿斯塔那宫的石级附近。

    一艘炮艇的来到是能引起轰动的大事。人们拥向河边,在炮艇下锚前好久,河岸两边就已排满了人群。

    几名军官站在那里迎接萨耶勋爵,并准备护送他和炮艇艇长到王宫去。

    王宫的外观是一座长形的白色建筑物,有倾斜的屋顶和华贵的巨大塔楼,塔楼上总有一名哨兵守卫着。

    建筑物内从一端到另一端有无数房间,萨耶勋爵饶有兴味地注意到,那里是美丽和粗俗趣味的大杂烩。

    萨耶勋爵想,那里的一切在比例方面倒并没有错,可是王公却在其中塞满了英国和法国历史上每一个时代的家具复制品,结果造成一种令人惊异的混乱。

    维多利亚时代早期的桃花心木家具呆板地靠壁排列着,在包锡桌腿的桌子上,镜子琳琅满目,还有用残损的手握着精美的首饰盒的德累斯顿塑像。

    萨耶勋爵扫视了一下,觉得不管怎么说,天花板还是绝妙的。

    那里用素色的熟石膏雕刻了大量华丽的龙和花卉,这是由中国工匠设计并制作的。

    然而,他没多少时间向四周张望,白人王公查尔斯布洛克很快就接见他了。

    他的确是一位仪表堂堂的男人,有浓密的白色胡须,高高的前额上覆盖着卷曲的灰发。

    他还有凸起的白眉毛,眼眶下皮肉松垂,脖子上起着皱皮,象个乌龟脖似的,大下巴中间有一道凹槽。

    可是,他和任何人打交道时那倔傲的表情、冷漠而严峻的态度,说明他是一个有权自定规则并要求每一个人都照办的男人。

    象伯蒂拉一样,萨耶勋爵早就听说这位白人王公对法国的一切充满热情。

    他的头脑沉浸在拿破仑的魅力之中,他把拿破仑的全部战役都牢记在心上。

    他不大相信英国报纸,对世界政治局势的知识都是从费加罗报得来的。他收到的是四、五周以前的旧报纸。

    萨耶勋爵以他惯有的外交手腕带来两本最近在法国出版的书作为特殊的礼物送给他,博得了这位白人王公的好感。

    一本是描写拿破仑战争的书,另一本是详尽描写卢浮爆新增藏画的书。

    他运气很好,居然能在新加坡买到其中的一本,另一本是他在总督秘书从欧洲寄来的书籍刚运到时从他那里偷来的。

    王公很高兴,和萨耶勋爵说话时态度不象他和别人交谈时那样专横、傲慢。

    布洛克夫人年轻时非常美丽而且性情开朗,可是她曾遭受过极大的不幸。

    她头三个孩子一个女儿和一对孪生兄弟一八七三年乘坐“半岛和东方”轮船公司的“海达斯帕斯”号轮船回英国时,在短短几个小时内相继死去。

    前一天他们还是好好的,但第二天就在红海的酷热中气息奄奄了。

    没有人清楚他们死亡的原因霍乱、中暑还是吃了一罐头有毒的牛奶?这一切都是事后的推测。

    孩子们葬在大海里,往后的岁月中,王公外出旅行再也不乘坐“半岛和东方”轮船公司的船了。

    王纪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勇气回到沙捞越,重建一个新家庭。

    她跟着这位按照时刻表工作的丈夫过着沉闷、寂寞的生活。他从来不听取她的意见,永不采纳她的忠言。王公决不允许她和其他男人跳舞,也不许她穿裁剪得太短的裙子。

    萨耶勋爵彬彬有礼的举止和体贴入微的关注,使她与他相遇的第一刻起就被迷住了。

    那天晚上,他们坐在宽大的餐厅里进晚餐,高处悬挂着明亮的油灯,达雅克仆人在每一位客人身旁扇动棕榈叶为他们拂暑,餐桌上陈列着银质的和水晶制的餐具,萨耶勋爵简直难以相信自己是在一座荒僻、野蛮的岛上。

    王公穿着金绿两色的礼服,胸脯上的勋章和饰物闪闪发亮。

    欧洲人社交界的所有成员都应邀前来欢迎萨耶勋爵,炮艇上的全体军官也都出席。

    萨耶勋爵注意到,王公把来宾中最漂亮的女人安排在他身边就座。

    在他们走进餐厅进晚餐之前,王公和萨耶勋爵谈论了女人,就象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吐露秘密一样:

    “一个漂亮女人、一匹纯种马和一艘设计完善的游艇是人生最大的乐趣。”

    萨耶勋爵表示赞同,并且十分肯定王公本人决不会放弃这些乐趣中的任何一项。

    用毕晚餐,萨耶勋爵坐在王妃身旁,他发现这是谈论他心里最惦记的那件事的好机会。

    “我听说你们沙捞越有一个传教士,”他说“她的名字是阿加莎奥文斯顿小姐。”

    王纪抬起双手似乎感到惊愣。

    “确实有!萨耶勋爵。是一个最使人讨厌的女人!她给我可怜的丈夫制造的这样、那样的麻烦我简直给你说也说不清。可是你怎么会听说她这个人的?”

    “她的弟媳妇奥文斯顿夫人是马尔波罗大厦的常客。”

    “噢,那当然咯!我倒忘了,”王纪说。“可是我很难过,现在我和英国的社交生活脱离了。你得把有关情况告诉我。”

    “奥文斯顿夫人非常美丽。”

    “这个字眼恰恰不能用来形容她的大姑。她是一个最丑陋的女人,我不由地觉得,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变得有点儿疯了。”

    “疯了?”萨耶勋爵询问道。

    “她干的事情如此野蛮、残酷,有消息说她虐待传教;里的孩子,听了真让人极不愉快。”

    王纪叹了一口气。

    “我只希望传教士别缠着达雅克人。如果听其自然,他们是可爱和温柔的,而且我丈夫已经推行了那么多的改良措施。”

    她看到萨耶勋爵目光中的疑问,便大笑起来。

    “对,他们在某种范围内仍旧嗜猎人头,但是这种陋习现在远不如以前那么流行了,那些海盗海上达雅克人去年的确表现得很不错。我知道,那是你准备调查研究:的许多事情中的一件,萨耶勋爵。”

    “当然是的,”萨耶勋爵表示同意。

    但他决心不让王妃把谈话从他关心的那件事上扯开,便接着说:

    “我不知道您是否听说,奥文斯顿夫人的女儿已经来到沙捞越和她姑姑一起生活了。”

    “老天爷呀!”王纪喊道“这么说来就是她啦!有人告诉我本星期初有一个白人姑娘坐着轮船到这里来了!”

    她用扇子做了一个手势,就接着说:

    “我原以为她准是和我们欧洲人社交界里的什么人呆在一起,可是今晚他们都出席了,而他们并没请求带一个新客人来,我这就知道自己的设想错了。”

    “奥文斯顿小姐是和我一起乘坐‘柯罗曼戴尔’号轮船来的,”萨耶勋爵解释说。

    “呀,可伶的孩子!她一定被那场大火吓坏了!可是听说所有的人都得救啦?”

    “这事发生在马六甲海峡,我们真算是非常幸运,”萨耶勋爵回答“如果发生在红海,那就会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他从王妃的脸上看到她灵魂的一阵战栗,他觉察到自己失言了。

    “我想,我应当让奥文斯顿夫人知道她女儿平安无事,”他赶紧说“我要请问您,她是怎么和她姑姑安顿下来的。”

    “很抱歉,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王妃答道。“但是明天早上我要办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那个传教所,并且和奥文斯顿小姐见面。”

    她停顿了一下,又说:

    “我对奥文斯顿夫人竟会把她送到她大姑这里来感到很惊奇,也许这位姑娘不会久留。”

    “我想,明天早晨我们就可以把这件事弄清楚了,”萨耶勋爵轻松地说。

    他已经达到了预期的目的,因此谈话又转入其他主题。

    王公每天早上五点钟随着要塞的一声枪响就要起床,因此他不喜欢客人们晚上呆得太迟。

    这里的欧洲人社交界宴会频繁,这是他们单调的生活中的一种调剂,此刻客人们勉强站起身来告别。

    他们对萨耶勋爵的热情溢于言表,而萨耶勋爵也答应说,有时间就去访问他们的种植园。

    他知道,要请他作客的事弄得这些家庭的主妇都很紧张,生怕他们的盛情款待不够周到。

    他坚持说自己愿意吃“家常便饭”请他们决不要特意为他准备任何东西,然而他可以十分肯定,他们对他的嘱咐一定置若阁闻。

    最后除了艇长,其他客人都走了,艇长也正准备回艇去,这时一名仆人匆忙走进巨大的客厅,带着焦虑的神态向王公耳语。

    王公听着,然后用雷鸣般的声音说:

    “都是那该死的女人的过错!她理应受到任何惩罚2”

    “出了什么事?”王妃问道。

    王公回答时,他那凸出的白眉毛下的眼睛里充满怒火:

    “他们告诉我,达雅克人正在袭击传教所。我想这意味着我得派我的士兵去拯救那个讨厌的、象白痴似的女人,这是她自己招到头上来的报应。”

    “袭击传教所?”萨耶勋爵喊道。“爵爷,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和他们一起去,我们得赶紧行动才是。”

    在萨耶勋爵的催促下,一队穿着白色制服、头戴黑红两色头饰的士兵几分钟内就从王宫出发,沿着通往传教所的大路前进了。

    萨耶勋爵和炮艇艇长跟他们一起去,当他们走近丛林中的空旷地时,听到了枪声。

    劣谟的军官对和他并肩前进的萨耶勋爵说:

    “准是那位老小姐在开枪。她确实是一名神枪手,以前她就曾杀死和杀伤过许多与她发生冲突的达雅克人。”

    虽然萨耶勋爵看不到他的脸,但他知道那位军官在咧嘴笑,他觉得阿加莎奥文斯顿的抵抗非常有趣。

    可是萨耶勋爵却在替伯蒂拉担忧比他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加害怕。他以前从不相信自己对某人的感情竟会强烈到使他为之铤而走险的地步。

    他狂怒地责问自己,既然他知道沙捞越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怎么能允许她在没有人保护的情况下独自到这里来并且和一个人人提起来都责难和鄙视的姑娘住在一起呢?

    他想到当他把她抱在怀里时,她是多么软弱和温柔;

    他记得,当他的嘴唇接触她的嘴唇时,彼此感到的狂喜,他想,要是由于自己愚不可及而使伯蒂拉出了什么事,他也不想再活下去了。

    对他说来,这种感情反应要是在几个星期前出现,那是完全不可思议的。

    他在绝望中担心自己可能来迟了,当他赶到传教所时,可能会发现伯蒂拉的脑袋已经被人砍下来了。

    穿过丛林的道路似乎永无尽头,这使他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军队的行动如此缓慢,他焦急得简直要大喊起来。

    焦虑的情绪使他非常紧张,别人和他说话时,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嗓音,并且难以作出正常的回答。

    “伯蒂拉!伯蒂拉!”

    他用整个生命在呼唤着她,他懂得,虽然达雅克人只用尖利的短剑武装自己,但要迫近一个用一支枪向他们开火的女人也只是时间问题。

    阿加莎奥文斯顿还在开枪,后来萨耶勋爵终于听到那位军官向他的部下发出了进攻令。

    当他们在树下行进时,天黑得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因为大树的枝条交叉重叠,把路都遮住了,形成一条由树叶构成的坑道,连月光都透不进来。

    现在传教所已象大白天那样历历在目了,当他们闯入孩子们的运动场时,萨耶勋爵看见达雅克人从他们身边逃进丛林里去了。

    一点儿都没错,他们个个手执武器、头戴由一簇短羽毛制成的头盔。

    他看见他们的盾牌和短剑反射着月光。

    当达雅克人在树丛中消失时,那里只听见士兵在他们身后开火的砰砰枪声,萨耶勋爵疯狂地奔向此刻他看到的传教所敞开的大门。

    他闯了进去,只见地上扔着一支想必是阿加莎奥文斯顿用过的枪,旁边是几只空的子弹筒。

    可是没有她的人影,萨耶勋爵匆忙往屋子的其他地方跑去。

    厨房里空荡荡的,他感到似乎有一只冰凉的手攫住了他的心头。

    现在他才知道,他失去了对他说来比世上任何东西都重要的一件伯蒂拉。

    他想喊她的名字,但嘴唇于枯竞发不出声来。

    这时他看见厨房的另一侧有一扇门关着。

    他不敢抱有多大希望,只是把门推开,他看见在他面前站着一个人,她的背紧紧地靠在墙壁上,脸上露出极端恐惧的神情,伯蒂拉!

    月光透进了窗户,照在他们身上,他们站在那里互相凝视着。她含糊不清地喃喃低语,这声音不知怎地含着无限凄恻,她向他奔过去。

    他说不出话来,当她的头发触到他的嘴唇时,他甚至不能去吻它。

    他只知道当他搂住她时,他整个的心、思想和灵魂都在歌唱,因为他害怕的事总算没发生。

    伯蒂拉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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